“连乱阳咒都使出来了,阁下果真是做足了后备功夫。”连胤看了看只残存了一点余光的月亮,“你不肯交出镇塔舍利,以为我就找不到么?”
罗德的轻笑声像条细细的钢丝,无声无息缠住每个呼吸不止的脖子:“以冥王大人的本事,要找到我藏舍利的地方,也许不难。难的是,我只怕您不忍心用它。”
眼看着时间分分秒秒流向血月煞门大开之际,钟晨煊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乱阳咒还可以暂缓处理,可是不快些找到镇塔舍利的话,后果就非常之严重了。这个老谋深算的旁观者,会把舍利藏在哪里,为什么又要说出“不忍心使用”的话来?
明暗僵持之中,一声高音量的叫骂划破了沉重的空气。
“霍青云你个没脑子的混蛋东西,把我挂这么高干什么!!!”
从昏迷中惊醒的古灵夕,侧头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距离,又打量着紧搂着自己,露出雪白的牙傻笑的霍青云,惊惶地挣扎起来。
“灵夕……灵夕……”霍青云的手,准确说是没有完全蜕变成人手的蜘蛛脚,裹着漆黑的硬壳和短短的绒毛,紧紧卡在古灵夕的腰间,无神的双眼盯着她的脸孔,梦呓般呼唤着她的名字。
傻子,那么高的地方乱蹦什么,就不怕霍青云撒手摔死她?!就算不摔死她,这么大力气去挣扎,霍青云的肢脚会很容易卡进她的肉里的!钟晨煊暗骂着古灵夕的不长脑子,迫不得已之下,他从檐角后跃身而起,直落到塔尖的另一侧,击出凌厉一掌,手指出其不意戳在霍青云的额间,斥了声:“浮灵入魇,恶动尽销!”
一心只在古灵夕身上的霍青云,压根没想到会受这突然一击,戳在额上的一指,直捣他神魂深处,搅得一盘散乱,身体也随着神智的浑噩而变得飘渺无力,握住古灵夕腰肢的肢脚再无法承受住她的重量,下意识地一松。
古灵夕一声尖叫,身子猛地朝下坠去,正想着要摔个四零八落时,她乱舞的双手被人抓住一只手腕朝上一带,整个人便稳稳落入一个安全的怀抱。
揽着古灵夕的腰,钟晨煊松开另一只抓住塔尖的手,就势朝下一追,抓住失去知觉朝下坠落的霍青云,灵巧地带着他们两个跃到塔顶的安全地带,将这两个麻烦的家伙从一场落地而亡的危险中解救了出来。
罗德与连胤不动声色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钟晨煊,眼神中各有盘算。
“两位继续,我只是路过,顺便救下这个傻丫头!”钟晨煊没事人般看着他们两个,一个是手掌生死大权的冥王,一个是深不可测的异族高手,夹在这两个人中间,任谁都不会太幸福。
“钟先生在后头多时,不如站出来,听得更清楚。”罗德并没有跟他动手的打算,竟还很大方地“邀请”他正式参与进来。
“你们两个……三个……”惊魂甫定的古灵夕,望着身边这三个所站位置刚好成个等边三角的男人,表面上个个有礼有节,风轻云淡,可从各自身上散发出的不同气势,却如出穴猛虎冲天巨龙,在无形下针锋相对,纠结之下迸发出的悚人力量,清晰地压迫着古灵夕的心脏。
老天,才昏过去多大会儿,睁眼就看到这三个不是凡品的大男人围成一个战圈,顶上那弯月亮,已渐渐没了本来面目,游弋而动的红雾正强行遮盖它仅有的银白光华。坏了,血月祭的时间要到了!可是,镇塔舍利呢?还没找到么?
“镇塔舍利!找到没有!”古灵夕一骨碌爬起来,焦急地望着钟晨煊和连胤,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如果找到了,钟晨煊怎么还会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要不要同我做这笔交易,你还有最后一点时间考虑。”罗德看了看古灵夕,别有深意地冲连胤冷笑,“你是不希望这个小丫头一道陪葬的吧。想想看,只要一个对你而言毫无用处的头骨,便可以换回千万人的性命,这交易你并不吃亏。如果你执意不肯,千万人的性命白白损失,你这冥王是否该当一条玩忽职守的大罪呢?”
头骨?罗德找连胤要的只是一个头骨?什么头骨这么重要,重要到要以千万人的性命来交换?!
“老钟,罗德说的头骨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面无表情的连胤,那一身肃杀与威仪并重的气势,让古灵夕平白多了一层寒意,把本该直接问他的问题转向了钟晨煊。
“我怎么知道。”钟晨煊偷听了半天,也并没有弄清楚这个关键性的玩意儿——“头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说,“我只知道,如果连胤不交出这个东西,罗德同样不会说出镇塔舍利的下落,血月煞门即将打开,妖邪一旦入世,凡人性命,岂止损失千万。”
“不可能。”连胤雷打不动,依然是那淡淡的三个字,“只要我尚在冥王之位,尸女的头骨,生生世世都不可以离开九重炎狱,不论你用多少人命要挟。”
略一沉默,罗德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比我想象中更厉害。”旋即,一抹恨意清清楚楚流过他的眼底:“也比我想象中更阴毒。”
这,这什么跟什么啊?!千万人的性命,都敌不过一个什么尸女的头骨?连胤在干什么?难道他真的要坚持到底,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去保全一个莫名其妙的头骨,根本是桩赔本买卖啊,有什么会比人命更重要的?
古灵夕脑子里嗡嗡作响,看看头顶上的月亮,几乎全部淹没在红雾之下,异于狂风的古怪气流,从天际四周胡乱冲下,空中流出无数条条暗红而细密的痕迹,纷纷朝七宝塔而来。
“连胤!”她跨前一步,急匆匆地朝他大喊,“你是冥王,保护人界的生灵是你的职责,你怎么能用无辜者的性命去做牺牲!拜托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月亮马上要变红了!”
连胤充耳不闻,双眸越发冷漠,注视着夜空下的异景,仿佛那只是个与自己无关的噩梦。
看他这副神情,素来沉着的钟晨煊竟也有些急躁了,面对的若是个普通人,以他的智慧与阅历,到还能猜出个七八分,可连胤是冥王,谁都吃不准这个万人之上的王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究竟在盘算什么。
罗德叹了口气,很同情地对古灵夕跟钟晨煊说:“看到了吗,你们心目中的保护神,在你们这些凡人需要他出手帮忙的时候,是怎样的态度。他并不如你们想象中那般优秀,他……”罗德顿了顿,鄙夷的睨了连胤一眼,“不过是个自私又狠毒的男人。”
钟晨煊跟古灵夕俱是一惊,到不是为罗德的口出恶言,而是为他语气里透出的切齿之恨与彻骨之痛,尽管刻意掩盖在不屑与鄙夷之下,但,仍足以感染到任何一个听众。
那块头骨,或许真具有不可想象的价值与意义,可不管它背后藏了多大一段隐情,这都跟即将到来的大祸没有任何直接关系,要是连胤不肯就范,那人界就……
钟晨煊没敢再往下想,只对连胤说了声:“孰轻孰重,你要有个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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