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仁没来由的恶心,一股一股的往上涌。
“卓玲,我今天不舒服,先走了。”
“那我陪你一起走。”
“不用了,你陪王先生多聊聊。”
卓玲也不推辞,美艳的笑容下隐着一分现实的薄情。
莫仁没开车,一个人走出香格里拉的大厅。十月的上海已经有了凉意。莫仁在香槟的催动下有些晕。他没有把车从地下车库里取出来,也没有拦车。他朝家的方向走去。他想从这儿一直走回去。眼前的“金茂”,耸在薄暗的云雾里,再远,便是黄浦江,依稀有渡轮的汽笛声,隔岸,是灯火中的外滩,上海最奢华的便在这一带了。
莫仁真的一路走着回了家,静谧的,优雅的,如六星酒店般华丽而陌生。莫仁想,怕是再住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再明丽的红顶也是灰败,也是苍白。
他觉得有些虚浮,脚下软软的。今天,他喝得不多,可觉得有些醉了。远远的,他看见门前的壁灯弥漫着薄薄的光。依稀,有个女人坐在下面,抱膝,俯首,一头软亮的黑发垂下来,周身是一围暗蓝的缎。
不会是幻觉,这几天,他是会有些不清不楚的感觉,但不会这么离谱。离谱的该是这儿的保安,这么个活人坐在这儿,看不见吗?
莫仁悻悻地走过去,那女人并未抬头,像睡着了一样的安静。莫仁,推了推她的肩。
“你是谁,坐在这儿干什么?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那女人抬起头,一双眼如水般雾蒙蒙地望过来,清澈,毫不设防。
“相公,你回来了?”
“说什么呢?你是干什么的?”
那女人仰着头,没有怯懦。只是楚楚地问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莫仁愣住了,他分不清是酒精的迷醉还是恍如隔世的暧昧,眼前的女子竟现出悠远的光芒,他竟脱口开个玩笑,“你等了我十八年吧。”
一时间,那女子泪如雨下。
“你记起我了。”
莫仁语塞,那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竟不哭了:“唉,你终是记不得我了。”身子微微一软,肩头暗蓝色的缎滑了下来,泻出半抹雪白的酥胸。
莫仁有些讶异,假意不去看,一双眼,却不免在她胸口徘徊。“小姐,你要找谁?要不要帮忙?”
“就是你啊,相公,只是怕也不记得我了。”
“小姐,你认错人了。”莫仁感觉心里有种蠢蠢欲动的欲望在悄悄的滋长起来。“天这么凉,要不先进屋再说吧。”他伸出手慢慢扶起那女子。肌肤相触的一刹,他的手一颤,她太凉了,如雪一样的肌肤,也如雪一样的凉。
“这便是你的新宅子?摆设是不同了,气派倒还在。”
“小姐,你真的认错人了。”
“叫我媚儿,你总是这样叫我的。”嘴角牵一丝浅笑,看得莫仁心旌摇荡。
这是个怎样的女子,莫仁不及去想了,想是用她的话讲,该是“失心疯”了。她赤着足,纤直的小腿裸在缎外,斜靠在窗前,清亮的月光泻进来,落在她身上,涓涓似水。
“别掌灯好吗?月光多美。”
莫仁应了,没开灯。月光中,媚儿只是玲珑的影。莫仁开始暗暗思量她缎下的娇体会是怎样的风景了。他觉得这样有些下作。可是男人又有几个不下作的?美色当前,不乱也难。
“喝点什么?”
“清水就好。”
莫仁觉得自己也该喝杯清水,退退火气。
“这井水可也甘甜,倒和虎跑的泉很像,只是陈了些。”媚儿轻轻的放下杯子,站在莫仁面前,“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莫仁无言以对。
媚儿望着他,眼中隐隐有细碎的浮光。她张开双臂,环住他的颈,似水的蓝缎盈盈坠了地,肌肤如脂,月下,无遮无挂。
莫仁不管了,也管不得她是个谁了。这时候还能在乎什么?
他抱住她,用力吮着那浅粉的毫无血色的没有胭脂味的唇,如秋夜的荼靡,柔软而冰凉。他们倒在地上,不知是什么也跟着“哗啦”的倒了一片。她的发泼向白色地毯,张开一张黑色的欲网,莫仁奋不顾身的跳下去。他似乎等这天等得太久了。
他们缠粘在一起,以各种方式密合。媚儿睁着眼,泪水大滴大滴落在莫仁的手上。莫仁似乎听到那泪水在手背上碎裂,“嘶嘶”灼烧的声音。炙热,窜遍全身。
媚儿在叫,叫着陌生的名字,
“秦生,秦生……”
可是,莫仁觉得那叫得是他。不管他叫的是谁,都是他!
他们做了几次,莫仁不知道,怎么上的二楼卧室也记不太清楚。那一天在莫仁的记忆中是串炙烈鲜明的光,明晃晃的一片。很久之后,莫仁试图再去想起那一天,他发现,没有形象,只有感觉。
一夜无梦,莫仁缓慢的醒来,他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了。
他看见了媚儿,赤着身子,猫一样蜷在床边,轻微的呼吸,似乎一碰就断了。莫仁本以为一睁开眼媚儿便会不见了,感叹一句,不过是个梦啊。可是媚儿好端端地躺在身边,梦还没醒吧。
莫仁为她盖上被子,她却醒了,柔软的身子冰一样覆上来。
“你是谁?”
“你不记得以前却还和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以前。”莫仁搂住她的身子,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她。“秦生是谁?”
“你啊,以前就叫秦生。”
“我不想和你玩前世今生的游戏。”
“我知道你不会信的,不信就算了,向来你也不曾信过我。”
莫仁摇摇头,分不出真假。
莫仁要去公司,把媚儿反锁在家中,她也不反对,临行前为他整了整衣服。
坐在二十二层楼的办公室,莫仁有些心不在焉,烟灰点在咖啡里。二十二层,似乎离天空会近一些,可在楼与楼间的那条狭长的天空,一样蒙蒙的蓝色,望不出去。他忍不住地去想那月下如缎的肌肤,和那双清澈的眼。媚儿似乎是个新奇的音符,从他按部就班的生活中脱跳出来,虽然有些走音,却让人欣喜。莫仁站起来,他想回去了。
“昨天的病好些吗?”竟是卓玲,推门进来了。
“好了。”
“你去哪儿?我陪你啊?”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卓玲没有回去的意思,端起莫仁的杯子,啜了一口。莫仁一直没发现原来她是个这么今人厌烦的女人。
“这是什么咖啡?味道很特别。”
“烟灰咖啡。”
“什么?”
“没什么,你喜欢就都喝了吧,我要先走了。”他喜欢卓玲现在的脸色,很难看,但起码真实。
莫仁在珠宝行买了件礼物给媚儿,他习惯送女人东西了,那往往是敲开女人矜持的捷径。他很会挑选礼物,给Ann,他送过Swarrovski的水晶兔子;给小薇,送过Prada的肩包;给卓玲,送过枚一克拉的豪柏钻戒;而今天,给媚儿他选了条铂金项链,链坠是一条十二颗碎钻连成的小蛇,一如媚儿绽放着冰凉而魅惑的光芒。在莫仁心里,媚儿就是那个引诱夏娃偷吃苹果又一脸无辜的妖物。上帝让它没手没脚,却成就了她诱惑柔美的身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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