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冰蝉已经抓住了她话中的把柄:“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竹叶青的脸又发白了。
“还有什么瞒着我?”冰蝉逼近一步,“你说过不会骗我我,关于这对三彩瓶你都知 道什么?”
“这三彩瓶是假的。”竹叶青废然说,“它是赝品,是苏慕求我和他一起替你淘来的 。”
“是苏慕?”冰蝉呆立当地,又是苏慕。
她一直以为是金钟的,只是她认为苏慕不可能有那种实力买得起八十万的三彩瓶送给 她,却原来这只是一对赝品,但是苏慕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苏慕遮得到了天下第一的称号,天下也就成了他的,但只限于赌的时刻。
对天下第一的赌客而言,整个天下就是一座大赌场。
他从东岳泰山进场,在南岳衡山买筹码,中岳嵩山下注,西岳华山兑现银,然后从北 岳恒山出场。
然而一旦离场,整个天下便都抛弃了他,他发现竟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其他的赌徒,无论输赢,离场之后就该回家了。
他呢?他回去哪里?静翠湖吗?
只有离去再归来,才知道静翠湖曾经是天堂。
但是天使已经离去了,留下天堂又有什么意义呢?
静翠湖上,依然是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可是没有了雪冰蝉,没有了琴声和锦袍, 没有了默默的跟随,关注,顺从与忠贞。
苏慕遮终于觉得寂寞了。
原来就是得到而后失去。
他徘徊在静翠湖边,看着山映斜阳天接水,苏草无情,更在斜阳外。如果此时可以看 到雪冰蝉白衣如云,轻舟如叶,自那连天碧叶间摇桨而来,那么,什么样的代价不可以付 出呢?
雪冰蝉,世上只有一个雪冰蝉,而他却失去了她。
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他觉得黯然,觉得伤感,觉得留恋和不能承受的寂寞。
而就在这种时刻,他的仇家寻来了,他说他是倪二——那个在泰山被苏慕遮击破了鼓 的所谓鼓王的后人,他说他要替父报仇,他还说是他点燃了那场燃死雪冰蝉的大火。
苏慕遮觉得愤怒却毫不动怒,只简单的命令:“出剑!”他仿佛仇家出剑,口气如同 主子命令仆人,甚至不肯倾听一下那个仆人为什么要杀他。别人的滔天仇恨,于他只是一 次视同儿戏的赌寒,他早已生命如同尘芥。
他的轻蔑激起了杀手新的仇恨,那一场恶战,从天昏打到地暗,从风日晴和打到飞沙 走石,从静翠湖打到问鼎楼,再从问鼎楼打回到静翠湖边。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蓦地一道闪光划破夜空,自那虬结的闪电间,他仿佛看到,雪 冰蝉皎洁如月的空颜。她双眉微蹙,轻轻的说:“花开在枝头上,但落在烂泥里。富贵荣 华,究竟有何意义呢?”
她的声音婉转温柔,令他落泪。他停了剑,倾听那雷场,仿佛听到冰到他说话。闪电 照在他的脸上,化成一个千古不变的定格。他有刹那的失神,在一瞬间忘记所有的尘嚣, 甚至忘记那劈向自己睥利剑。
分家更不迟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一剑劈下,将静若处子的苏慕遮自顶至踵劈 成两半……
苏慕坐在茶楼上,忽然失手打翻了茶杯,瓷片划破他的手腕,血迹淋漓,触目惊心。
茶博士忙忙跑过来:“哎呀,不好意思,德行,要不要红药水?”
“不必。”苏慕捂着心口,强忍疼痛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对于心的伤来说,手腕的血算得了什么呢?
千百年前,仇家一剑将他劈成两半,从此他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
苏府的一场大火令雪冰蝉化蝶归去,而他自己也身首异处得到了报应。
现在,几世沧桑,雪冰蝉终于找到她的幸福了,今天就是她结婚的日子,从此侯门深 似海,苏郎对面成路人。他和雪冰蝉,枉然经历了那么久的寻觅与牵挂,却仍在今世擦身 而过,永不再见。
永不再见。 手捧玫瑰花球,雪冰蝉逼近竹叶青:“苏慕还做过些什么?你到底都瞒了我多少?告诉我 ?”
“他为了你的确做了很鑫。”竹叶青底下头,豁出去,瞒无可瞒,也只有把她所知道 的一切和盘托出,“苏慕一直在悄悄关注你。他知道你看上了这对三彩瓶,就求我查一下 它们的来历,其实这不是真正的古董,只是前几年开发乐游原,造假专家乘机从青龙寺取 土,然后以仿古工艺烧帛了这对三彩瓶,再埋到地下,去尽火去,等上两三年再挖出来, 就成了古董。因为它们用的是真正的旧土,就算用C12高科技检测,也无法判断真伪。但是 我用水晶球一照,就可以看到它们造假的全过程,所以我陪苏慕找到他们,只要说出它们 何时在何地取土,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了,不费多少唇竺,就用三百块把这对瓶子买了 下来。”
“是这样……”雪冰蝉喃喃着,许多的细节杂沓而至,涌上心头,“那么,早餐蛋塔 也是苏慕送的了。”
“是他。不仅蛋塔,还有很多事都是苏慕替你做的,包括帮你修车,修楼道里的灯, 有一次你收购一牌,有钉子户不愿搬家,你为了这件事很烦,也是苏慕和我一起上门去戏 ,我给他们算了一卦,说出他们家上溯三代的历史,让他们对我心服口服,然后财说住在 这里对他家风水好,发展不利,于是他们就痛痛快快地答应搬了。还有一次……”
“苏慕,苏慕……”随着竹叶青的讲述,冰蝉泪流满面。还有什么样的爱可以与此相 比拟?有一个人一直默地关注她,照顾她,为她奉献自己所有的爱与心力,却不要她回服 ,甚至不让她知道,如果这样的爱还不能使她心动,那么她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竹叶青拦在门边:“公主,你去哪里?”
“公主?”佳佳惊奇地重复,“你叫她公主?”
“公主!”竹叶青不顾一切地抓住雪冰蝉的手,“听我一句话,不要去找苏慕!金钟 在外面等着你,你们就要行婚礼了!”
“金钟?”佳佳更加糊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你难道不记得,你是怎么死的了吗?”竹叶青已经口不择言,“你放了那场灭顶之 灾的大火吗?”
“火?灭顶之灾?”佳佳几乎晕了。
雪冰蝉站住,忽然莞尔一笑,灿若星辰:“爱情,岂非本来就是飞蛾扑火?”
“经理,说得太棒了!”佳佳没心没肺地赞叹。
竹叶青焦急地:“可是婚礼……”
“婚礼取消了!”雪冰蝉宣布。
这次佳佳和竹叶青一齐叫起来:“什么?”
“我说,婚礼取消!”雪冰蝉抛下手中的花束,“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我是苏慕的! ”
西湖边,雪冰蝉对着金钟敛衽行礼:“金公子,冰蝉感谢公子抬爱,但我是我家公子 的,我将一生一世追随他,永不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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