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隧道里的灵魂_西岭雪【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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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属于哲学领域的问题了。”沈曹答,“我们所处的空间是重合的,宇宙里同时有几个空间时间在并行,就是说,这个你在不同的时空里有不同的形象和作为,如果你改变了历史,那么虽然在这个时空里有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可是在另一个时空它将沿着你改变的方向做另一种发展。”

  “这个论调我好像听过,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吗?他认为时间和空间一样,都是相对的,人如果能够超越光速,就可以去往过去未来。那么不同的时间地点就有了不同的我。当这个我在上海吃螃蟹的时候,另一个我还在苏州河里摸螃蟹呢,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沈曹点头赞许。

  “不过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就是我了,怎么会有好几个?比如我昨天看到一本书没来得及买,今天后悔了,可是再去书店的时候发现已经卖完了。难道我能退回到昨天去再买一本?”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记录在另一个时空了,你的今天还是这样过。但是你在另一个时空里的今天便被改变了。”沈曹侃侃而谈,“这就好像你在网上发文件,今天发了一个帖子,明天你修改后发在另一个论坛上了。那么这个论坛里的帖子虽然已成定局,但另外一个论坛的帖子却以不同的面貌重新出现。发生了的固然已经发生,改变着的却依然在改变。换言之,这个时空的历史是能动的而不是被动的,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我甩一下头发,仍然执著地回到起点去,“那么你可以帮我见到张爱玲吗?”

  这一次,连沈曹也忍不住,和老板、阿陈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对照记

  夜已经很深了。

  上海的初秋,闷而湿热,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粘粘的,好像抓一把可以攥出水来。

  五十年前的上海秋天,也是这样的热么?

  我在梦中对沈曹说:“你那么神通广大,带我回到五十年前好不好?”

  “那时的张爱玲,已经很不快乐。”沈曹建议,“不如去到六十年前。她和胡兰成初相遇的时候,又刚刚写出《倾城之恋》和《金锁记》,事业爱情两得意,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的亮点。”

  “但是如果不是胡兰成,张爱玲的悲剧就都重写了。”我悠然神往,“如果真的可以去到六十年前,我会去劝她不要跟他在一起。”

  “如果让我选择回到过去,我就不要去那么远。我只去到十年前,要比裴子俊更早认识你,改写你的爱情史。”

  我大窘,怦然心动,怆恻感伤,竟然难过得醒了过来。原来是个梦。

  可是心“嘭嘭”跳得又急又响,梦里的一切,就好像真的一样,沈曹的眼神深情如许,所有的对白言犹在耳,荡气回肠。嘿!只不过见了一面,竟然梦见人家向自己求爱。难道,我已经爱上了他?

  忽然听得耳畔有细细叹息声,蓦然回身,竟见一个梳着爱司头的女子端坐在自己床畔,那身上穿着的,宽袍大袖,不知是寝衣还是锦袍,只依稀看得出大镶大滚的鲜艳的阔边刺绣,额头广洁如清风朗月,双眸冷郁却如暗夜寒星,略带抑郁,欲语还休。那派头风度,胡兰成赞美过的“天然妙目,正大仙容”,既熟悉又陌生,她是谁?

  我的眼睛忽然就湿了:“你终于来了。”

  “不要找我。”她低语,站起,款款走至窗前。风拂动她的发丝,栩栩如生。

  此刻的她,究竟是生还是死?

  “为什么?”

  “历史不可改变,天机不可泄露。打破宇宙平衡的人,会遭天谴。”

  “天谴?”我一愣,“你是说沈曹?他会有不测?”

  然而她已经不再答我,顾自迎向窗子,风吹起她的长发,有看不见的波澜暗涌,雷声隐隐。她的袖子扬起,可以清晰地看到织锦袖边上云卷云舒的如意花纹。

  “别走!”我向前一迎,惊醒过来,又是一个梦。

  就在这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

  门开处,赫然站着湿淋淋的沈曹。

  “外面下雨了吗?”我捏捏自己的面孔,“或者是我自己在做梦?”

  “我刚才梦到了你,就想赶来看你。”沈曹身上往下滴着水,眼神凄苦而狂热,仿佛有火在燃烧,“锦盒,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我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你了!”

  “是吗?什么时候?”

  他正欲回答,一阵电话铃响再次将我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湿淋淋一身是汗。

  而旁边,电话铃仍在一声递一声地尖叫。

  我取过放在耳边:“喂?”

  “锦?”对方是个陌生的男声,明明带着笑,却无端地有些哽咽。

  我竖起寒毛:“你是哪位?”

  “沈曹,今天刚和你见过面的……我想起来了,其实我们以前就见过。”

  我几乎要尖叫,又是梦?!恨不得将听筒抛出去砸个粉碎,逼自己醒过来。但是手不听使唤,耳边的听筒仍然传递来沈曹微哑的声音:“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我想问你,我们可不可以见个面?”

  “见面?”我在梦里问,“这个时候?”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反正是梦。既然是梦,就顺遂自己的心,放纵一回吧。

  我迅速报出自己的住址:“我等你,你要喝什么茶?”

  唉,不论是什么茶,也许我根本不会等到水沸茶香,梦就已经醒了。

  古有黄梁梦熟,今天我来煮一壶龙井等着梦醒吧。不知道梦醒时,茶凉否?

  我洗过脸又换了衣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仍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咬一下嘴唇,是疼的。可是,梦里我也会疼哦。刚才梦见张爱玲,她幽怨的眼神,眼神里冷郁的魅惑,让我的心都揪紧了,还有沈曹的电话,和这之前的湿淋淋的他,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如果现在是清醒的话,那么刚才的梦岂非也是真实?可他明明没有来,窗外也明明没有下雨。

  我呻吟起来,觉得再不做些什么,自己就快疯了。

  “随手泡”里的水很快沸了。我关了电源,等它凉下来。

  龙井是要用八十度水冲泡的,过热就闷熟了,如果水温冷了,而沈曹还没有来,那么这一切就是真的而不是梦。因为梦里都是顺心如意的,只有生活的真实才处处与人做对。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这么说,真的是梦?

  我的心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门要不要相信,可是我的腿已经将我带到门前,而且手不从心地拉开了销。

  门外站着沈曹,眼神凄苦而炙热,仿佛有火在燃烧。可是他的身上,是干的。

  我忍不住就伸出手去在他胳膊上摸了一把:“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他居然这样回答,“不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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