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信书不如无书。
齐子桓这回就像这书生一样,自以为对事情发展规律了如指掌,反倒误入歧途。
他心中暗自警醒自己,这百鬼众魅图诡谲莫测,以后还不知会把他扔入什么样的世界。
以后当以此为鉴,眼要破妄,心更要破妄。
这么胡思乱想了半天,突然一阵手机铃音突兀响起。
探身拿来一看,是韩泰的来电。
齐子桓这才记起这个去深市帮他寻找父亲下落的私家侦探。
这是,找到了?
齐子桓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深呼吸一口,才用力按下了接听键:“喂,韩师傅。”
“齐先生,您好,对不起这么早打扰您休息了。”对面韩泰的声音有些低沉。
“没关系,我已经起来了,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上回我根据线索来了深市查访,本来以为过程会很艰难,因为毕竟那个年代的身份信息不像现在这样全部联网了。”韩泰说得很慢,像是在斟酌着用词,“结果没想到,仅仅查了些工商方面的信息,就得到了很多关于您父亲的消息。”
“他又开了一家公司?”
齐子桓这倒不意外,按照上次韩泰的反馈,父亲本来在鄂省就是生意做得不错,只是后来因为地方保护主义的原因失败了,之后换个地方试图东山再起也很正常。
“不是一家,是很多家,仅由他作为法定代表人的就有八家之多。我在这个基础上接着往下查,发现还有许多被他实际控制的公司。”
“啊?”齐子桓这就始料未及了。
“而且这里头还有些情况,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告诉您知道。”韩泰的语气犹犹豫豫,“您父亲的这些公司各行各业都有,有物流公司、有咨询公司、有财务公司,但其中这其中有三分之二左右都是皮包公司,实际的业务其实有些不太合法。”
齐子桓愣住了,他清楚韩泰这么小心措辞地说出“不太合法”,那实际情况一定程度会要更深。
“具体是做什么?”他追问道。
“什么都有,最开始应该是倒手一些水货电器,后来摊子越铺越大,逐步开始涉及民间借贷,最后听说还组织过类似传销的组织。”
齐子桓彻底无语。
好嘛,涉嫌走私、高利贷、传销,还真是什么暴利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刑法。
窝在山中那么多年,一出山就搞大事情,这算是把自己当孔明还是姜尚啊?
不过他始终有些不敢相信,深入问着:“你说的这些有没有过得硬的依据?”
“当时有几个案子牵涉到他,不过都因为证据不足,只是录了口供或者配合提交了一些资料就没事了。”韩泰耐心解释道,“我找这边的警方查了案卷,其实大量证言和间接证据都是明确指向了您的父亲,以我的经验来看,警方的调查结论其实没错,只是缺少了直接证据而已。”
“有没有可能只是被人推出来顶缸的?”
“这么说吧,我查过官方资料后,也通过这边朋友找了些混社会的老鬼打听了一下,当年的道上,真有您父亲这么一号人物。虽然他为人低调,并不经常抛头露面,但知道他的人也还不少。”
“……”这下实锤了,齐子桓只能呐呐问道,“那他后来呢?按你的语气,应该没有被抓起来吧……”
“传言当时他有个知情很多手下,因为酒后捅死了人而被捕……也许是猜到那个家伙肯定会供出许多事情来换取减刑,刚过了两天,您父亲还没等警方梳理清楚,就消失了。”
“消失?什么意思?”
“官方说法叫做人口失踪,他的身份证再也没有使用的记录。道上的传言是过海跑路了,有人宣称在越南看到过他。”韩泰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今天清早接到一个陌生来电,说知道我所查之人的消息,让我到一个地点来。”
“接着说。”齐子桓有些不好预感。
“我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点,并没有人出现。但是……”
韩泰停顿了一下。
“但是,我现在面前有个墓碑,上面写着您父亲的名字。”
第一百九十九章 零售转批发!
挂了电话,齐子桓有些发呆。
在电话里,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反应,只是交待韩泰尽最大可能继续查清父亲在最后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些话没有明说,但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韩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跑路,查清去哪。
如果死亡,查清原因。
老侦探忠人之事,下阶段的查访重点本也是这么计划打算的,今天不过是阶段性汇报而已。因此并无推脱,领命而去。
齐子桓起了床来,踱步到阳台窗前,眼睛漫无目的看着小区门口急匆匆赶去上班的年轻人和提着菜篮在路旁寒暄的老人们,任凭清晨略带冷意的空气钻入敞开的睡衣领口。
按照现有的线索,大致可以理出他的父亲在离家出走后的行为路线。
先是去了鄂省,与人一起做实业,那时还算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结果在挣了不少的钱后却因为当地人甚至有关部门的不规矩,导致投资失败,口袋重又洗白。
然后孤身一人去了深市,利用深市改革开放、经济活跃的契机,开始涉足灰色产业。也许是先从当时相当猖獗的水货生意开始,逐步累积了资本和人脉后,利用一些注册公司的幌子,变成了什么挣钱就干什么。
除了好像没有听说涉及暴力犯罪以外,感觉就没什么事是那个在家中总是闷头看书的中年男人不敢做的。
这么一理顺之后,这些行为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为了钱!
很明显,他的父亲希望在短时间内挣很多很多的钱,因此在规矩做生意失败之后,悍然冒着身陷囫囵的风险开始干些不合法的买卖。
问题是,父亲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齐子桓眉头紧紧皱起。
在他仅有的一些模糊印象里,父亲并不是一个有着太多欲望或者野心的人,甚至都说不上勤劳,大多数时候只是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衣服坐在昏黄的灯下看书写笔记。
离家出走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往家中寄过一分钱,否则也不至于让齐子桓四处借债去为爷爷支付治疗费用。
齐子桓晃了晃脑袋,总感觉韩泰查出的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他在听到墓碑上的名字后只是稍微一愣,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出现。
出门,吃了个早饭,来到店里打量着冷冷清清的店面和越积越多的各式纸扎。
他觉得自己也得想办法挣钱了。
韩泰一直为了自己这事在外奔波查访,不说出差食宿,估计仅四处托关系应该就花了不少的费用。虽然这个老侦探为了还上次的人情,从不开口提费用的事情,但待此间事了,总还是不能亏待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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