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丽香,应该就是心中的嫉恨之心被放大,才说不清是主动还是被动地端来那一杯蛊酒。
而黑猫本体,压根就不需要出现在场。
“这……这……”白居易不过是六品起居郎,还刚因不肯粉饰皇上的死因而被罢官,此时见到一地呻吟的金吾卫,口中呐呐得说不出句整话。
齐子桓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默默打量身边的空海。
空海脸上的微笑总算收敛不见,但也没有多少惊慌。
“听说大师是倭国出了名的除妖师,今晚这黑猫伤人之事,不知大师怎么看?”齐子桓身子倾向空海,低声试探道。
白居易闻言也灼灼看向和尚。
空海表情依旧淡淡的,说道:“都是幻术,真真假假罢了。”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齐子桓不依不饶,拿着话继续问道。
“人眼所见的黑猫是假,伤人是假。”空海也不着恼,有问必答,“可人心之中嫉妒是真,恐惧是真。”
白居易听得有些晕乎,嘴巴张合数次才呐呐问道:“那这黑猫该如何捉拿?”
“它现在的目标很明显就是陈云樵,只有先弄清楚它所图为何,才能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空海说得含含糊糊,只是语气笃定,倒也让白居易心安了一些。
“黑猫约定了明晚会去陈云樵府中,到时同去瞧瞧便知。不过,再此之前还有一事。”齐子桓右手食指指了指不远处被打翻在地的一个酒杯,“我刚才见大师几次看向丽香端进来的这杯西域美酒,想必不是馋那味道,不知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么?”
空海终于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反问道:“看来齐公子可不仅仅是诗才出众啊……不知齐公子觉得那杯酒中有何物?”
“蛊。”齐子桓眼睛眯了起来,吐出一个字。
“蛊?那玉莲她?”白居易看人家跳舞半天,这会儿总算记得关心一下。
“我自小顽劣,不爱研读四书五经,反而喜欢一些杂学,诗词歌舞也好,巫蛊志怪也罢,都稍微有些涉猎。如果我没看错,那酒里头应该下了蛊虫。”齐子桓的瞎话是张嘴就来,“不过我看得出,却解不了,还需要大师出手才行。”
话至此,也由不得空海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能答应下来。
白居易当下也没有张扬,只是唤来老鸨说还未尽兴,要换个房间再饮一席,并点名让玉莲作陪。
他是胡玉楼的常客,虽然此时乱糟糟的一片,但老鸨掂了掂塞过来的银子,还是将他们带到一个偏僻的小厅。
玉莲随后也来到房间,精神尚有一些恍惚。
空海简单解释了几句就挥退奏乐伶人,只留下两名婢女在旁,接着取来笔墨,撩起玉莲的裙摆就在她白皙小腿上抄写起《般若心经》。
玉莲还未能接受自己中蛊的事实,只是她不过是伎院里的胡姬,哪怕就真是轻薄也不能反抗的。
当小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空海才用针尖刺破玉莲大脚趾,拿起一块早已让人取来的生肉接住滴下的鲜血。
鲜血入肉,立刻变成条条黑色蛆虫,不停扭动。
“这种蛊虫若不去除,几日后患者就会全身溃烂,然后内脏全被吃空,凄惨而亡。”空海将手中布满恶心蛊虫的肉块仍入炭火中,面向众人解释道,“所以只能用佛经将其逼到一处,再以生肉诱出。”
玉莲这才感到后怕,连连道谢。
空海摆摆手,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去。
路过齐子桓时,顿了一顿。
“齐公子,你中过术么?”
第二百五十章 不是幻术,是人心。
“齐公子,你中过术吗?”
空海和尚低声说完这句话,也不停留,施施然走出门去。
齐子桓还在原地诧异。
中过术吗?
指的是刚才妖猫作祟的场景?
可那时只有他和空海保持清明,对此两个人各自心中都很清楚,自己也说过对杂学有所涉猎,并未刻意掩饰。
如若不是,所指的又是什么?
齐子桓从原片开始就对空海和尚这个角色有些疑虑,一直想不明白他明明看透了很多东西,但却很少出手干涉,从来都是默默跟着白居易当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所以刚才才会有些咄咄逼人的试探之举。
结果空海职业式的微笑背后究竟想些什么还没有试探得出来,自己反倒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心思摇摆。
齐子桓摇摇头,告诫自己想不通就暂时不要去想,余光却看到白居易走了过来。
“齐兄所等之人还没有来?”白居易经历今晚的种种事情,脸上也有了些疲意。
刚刚在席间齐子桓也说过今晚是约了人来此宴饮,“恰巧”遇见了白居易和空海而已。
齐子桓摊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几次问老鸨,都说没来……想必今晚就不会来了吧……”
在原片中,玩弄种瓜把戏的卖艺人有着多重身份的,也是一个神神秘秘的可疑人物。齐子桓随手落子,邀约他前来看猫,谁知对方根本就是不理。
“今晚伤人的这只黑猫还与另一案件有关,我虽因其中一些缘由而辞官不干,但还是想弄清楚真相。”白居易一边拿捏着分寸,一边缓缓说道,“我见齐兄对幻术和蛊术都有所研究,明夜不妨和我们一起去陈云樵的家中,争取将那黑猫拿下。”
“好,我也很好奇这妖猫是何方妖孽,明晚同去便是。”
……
第二日。
夜空阴霾,无星无月。
陈府里外还有许多人轻轻走动,一副紧张戒备的神色。
门口、院落都有家丁站岗、巡逻,两人一队,交接无隙。这些人说是家丁,其实都是从边军退下来的老兵,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虽然不一定站得笔直,但偶尔瞥过院中暗处的眼神却是狠厉非常。
至于陈云樵所居住的两层楼的主宅,现在每层靠楼梯侧的房间皆是香烟淼淼,各有一个黄袍道士在诵经做法。这是他白日里高价从城郊白云观请来的高功。
这样的防备,按说就是来一队强贼盗匪都未必能短时间攻下。
可陈云樵躺在卧榻上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总想起昨晚匆忙回家后看到自己院落池塘中的一片猩红。
那些名贵锦鲤全部肚皮翻白,漂满了整个池塘。
每一条,都被吃了眼睛。
他有些后悔了,前些日子回到家中听妻子说起黑猫之事,只是一味贪婪按黑猫指示挖出来的银钱,对黑猫的诡异和神秘并未放在心上。
终归只是个畜生而已。
当时的他想得如此简单。
谁曾想到,今日却被一个畜生欺上门来。
他恨恨翻身坐起,又想起傍晚时不请自来的那三个人,愈发烦躁了。
白居易是两榜进士,也曾入朝为官,本身还顶着当世大诗人的诺大名头。而那个倭国和尚乃新任遣唐使,也是能够面见圣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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