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我是你_西岭雪【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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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夸张!”元歌感叹:“这还光是头饰,要是加上朝珠、梳妆品、毛皮衣料、家俱摆设,乖乖,这合成人民币得多少钱哪?她一次婚礼用度可以让整个村农民吃一辈子,哦不,起码是整个县城的人吃两辈子。”

  宋词轻轻“哼”一声,满脸不屑,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那副“人生来就有贵贱之分”的表情已经早形于色。

  我怕二人再吵,正想说点什么岔开,小李回来了,热情地招呼大家吃水果,并随手拿起一只梨子问我:“要吃水果不?我帮你削好。”

  元歌感叹:“有这样好的一个青年陪在身边,做梦也该笑出声来的,唐诗,我不明白你怎么还会生病?”

  她一向最擅长的就是送人高帽,可是这次未免有些乱点鸳鸯谱,我发窘,好在小李很快自我解嘲说:“好青年从来都是用来学雷锋的,所以天生应该出现在病房里。”

  元歌发现新大陆似地轻呼:“原来你不仅亲切,还很幽默呢。”

  小李脸红起来,梨子削好,早已忘记初衷,昏头昏脑地递向元歌。

  元歌娇笑:“我又不是病人,怎么好意思要你照顾呢?”

  宋词“哧”一声笑出来。小李自觉失态,愈发脸红,搭讪地翻着元歌带来的资料,因看到一本小说,随口问:“这写的是一个什么故事?”

  “女作家叶细细的新作《伤感之城》。”元歌答,“重新翻写《孔雀东南飞》。”

  “焦仲卿和刘兰芝?是古代故事?”

  “不,是现代故事,说刘兰芝被焦仲卿休妻后,被兄嫂逼嫁,迫不得已,投水自尽;焦仲卿听到消息,也自缢于庭树。死后,两人的灵魂历劫转世,凭着半块孔雀玉玉坠于今世重逢……”

  神思忽然又不受控制地飞驰出去。

  玉?又是玉?古今话本小说里,凡有关前世今生故事,好像往往都会有一件首饰做信物,让两人隔世相认。我想起宋词的玉龙佩,莫非也是如此?可是,它说的又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

  我望向宋词,她本能地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胸前的玉龙佩,也正望向我,我们的心思在瞬间相通,一时都是若有所思……出院后,我开始每天跑往秀场看彩排。次次都可以撞到元歌和宋词在怄气,简直无一次例外。

  “追影灯要和大灯轮换使用,不然还有什么惊艳效果?”

  “小姐,这是玉饰展,不是舞蹈表演,最重要的效果是卖玉饰不是表现舞美!”

  “卖也要卖得漂亮,卖出美感来,不然直接练摊算了,还搞什么玉饰秀?”

  “依你说,想追求美感直接看芭蕾舞表演不就得了,跑到展示会上来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搞清秀的目的?”

  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而最绝的,是你不能说她们没道理。简直一般的理直气壮。什么叫棋逢对手,旗鼓相当,这就是了。

  受到日间观感的折射,夜里也不得安宁,晚晚梦见两人吵架。

  大概是研究了太久公主出嫁的缘故吧,在梦中,宋词穿上了格格的服装,凤冠霞帔,珠光宝气,而元歌做宫女打扮,五花大绑,还带着锁链。

  带着锁链的元歌委曲而宛转,有种令人心动的凄美。宋词格格指着一只小小翡翠杯子喝令她:“这是赏给你的,喝下它!”

  元歌抬头,眼神倔强仇恨,充满不甘心,恨恨地盯着那杯酒。

  杯里红酒如血,不知怎的,梦里我竟知道那是鸠毒,心里一寒,也就惊醒,背上冷汗涔涔。

  再见宋词,不自主地觉得狰狞,又听她幸灾乐祸地讲元歌上午被秦归田纠缠的窘状,那份刻薄令我深感刺耳,不由冷冷塞她一句:“元歌不是皇亲国戚,处处被人欺负已经够惨,你不帮也就算了,何必还要落井下石?”

  宋词脸上一呆,十分不悦:“就因为我出身好她出身差你便站她一边,莫非我做乞儿你才高兴?”

  我一愣,这话听在耳中好不熟悉,依稀仿佛,心底有个小小声音在对我喊:“你同情她不过因为她是丫环我是格格,难道我任她摆布你才高兴?”

  我定一定神,那声音已然不闻。

  谁?谁是格格谁是丫环?我哑然失笑,这可不是白日梦魇?这次病后,我好像更容易做梦了,而梦与现实也越来越分不清。

  模特儿们正在便装走场,排队型,忽分忽合,闹闹嚷嚷,吵成一片,愈发令人迷乱。

  宋词交我一张纸:“这是我做的功课,但是一下子找不全这么多服装,只好先对付着排练。

  “你看看有什么要添改的?”

  纸上是背景图上的各朝人服饰标准,自然以玉为主,计有玉扳指儿、玉手镯、玉顶戴、玉璧、玉坠、玉环、玉凤、玉珊瑚等等,真看得我眼花缭乱。

  急于补偿刚才的态度欠佳,我大力赞扬:“做得很好,我没什么意见。”

  说话间,台上的莺莺燕燕们已经换了服装,服饰头型各不相同:旗袍、朝裙、一口钟、百褶裙、马面裙、鱼鳞裙、凤尾裙、红喜裙、玉裙、月华裙、墨花裙、葛布裙;松鬓、扁髻、元宝头、圆头、螺旋髻、抛家髻、巴巴头、荷花头、抓髻、如意头、架子头……一队队一行行,花团锦簇,摇曳生姿。

  我不禁醺然,轻轻念:“春梦人间须断,但怪得当年,梦缘能短?绣屋秦筝,傍海棠偏爱,夜深开宴。舞歇歌沉,花未减、红颜先变。伫久河桥欲去,斜阳泪满。”

  “《三姝媚》。”宋词说。

  “什么?”

  “我说你刚才念的,是吴文英的《三姝媚》。”

  “一首词?”

  “对,一首词,你以前最喜欢念的。”

  “我以前?”

  宋词也醒过来:“我说错了,以前哪里听过你读词。可是我有种感觉,好像听你念过这首词似的。大概是另外一个朋友吧,想不起来了。”

  我愣住。我知道她没有说错,她说是我念过的,就一定是我念过的,因为这种感觉我也有,原来她和我一样,都有一些记不起来的往事,关于我们两个人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两个人齐齐患了失忆症?

  宋词又说:“对了,为了这次拍卖会,我们公司特地准备周末办一次酒会预祝成功,一起来吧?”

  “我很怕见人多的场合。”

  “我也怕,可这是工作,而且,你才是主角。”

  “好吧,有时间我一定去。”

  酒会上,我终于见到王朝董事长何敬之以及那位著名的色狼经理秦归田。

  老实说,两个人给我的印象都十分不佳。

  何是个过分谨慎的人,与人握手时稍沾即松,态度紧张,又过分客气,全不如他手下两位女经理来得潇洒自然;秦则不折不扣是个头号色狼,看人的眼睛永远色迷迷,不必说话,单被他看一眼已经让人觉得受到侵犯。

  整个晚上,除了见面道声“久仰”之外,我再没有同他两人说过一句话,人群中见到他们走来即远远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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