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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年,叶繁死后,迷迷糊糊到了地府,经过了判官等系列程序,等回过神,已经站在了奈何桥边。
孟萱瞧见他那一头雾水的样子,有点不耐烦,“等等,别走,这个喝了。”
叶繁看着孟萱递过来的破碗,比他在军营里用的还不如,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孟婆汤。”
叶繁诧异:“孟婆汤?这里是什么地方?”
“地府,奈何桥,赶紧喝了去投胎吧,后面还排着这么多人呢。”
“地府?我死了么?”叶繁更诧异。
孟萱气得笑出来:“废话,都到这儿了,还能没死?肯定死的透透的了。”
“可我为何会死?”叶繁难以置信。
“你说你为何死,这么年纪轻轻的,不好好活着。”孟萱不耐地又催,“赶紧喝。”
“我还不能死,我还……”叶繁一时难以启齿。
“你是不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想要回家去见母亲,见媳妇儿?”孟萱问。
“是。不过,我和他并未成亲。”叶繁脸上红了一红,旋即又有些黯然,“我们没办法成亲,听说他要成亲了,但,我还是要回去见他。”
“管你们成不成亲,反正近年战事频繁,死在战场上的人不计其数,你肯定也是,赶紧喝了走吧。”
“可我没死在战场上。”叶繁还是一脸迷茫,“我为何会死?”
“哎哟娘,长得一脸清爽,怎么这么磨叽。”孟萱朝一旁的鬼差招招手,“过来帮我按着。”
于是两位面目狰狞的鬼差突然扑上来按住叶繁,孟萱趁机把孟婆汤灌了下去。叶繁记忆渐渐模糊,似乎在忘记什么,可到底忘了什么,他一时想不起,只是心口毫无征兆地疼了起来。他红着眼,喃喃叫了声:“子昀”。然后被鬼差推搡着朝前走了。
孟萱坐回桌子前,打了个呵欠,“下一个。”
“姐姐,我死了么?”
“死的透透的了,赶紧喝了去投胎。”
“我在战场上杀了好几个敌人,下辈子是不是能投个好胎?”
“这个我不知道,不归我管,赶紧喝了走吧,后面多着人呐。”
“是。”少年鬼乖巧地走了。
“下一个。”
“我死了么?”
“废话,赶紧喝了去投胎。”
“可我是怎么死的?”
“你是不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孟萱想抓狂,她这漫长的鬼生,难道就要永无止境地做这种事么?!
“我不是,我是山贼。想起来了,娘的!劫道的时候被人反杀了!”
……
孟萱心里闪过一丝疑惑,经常有死鬼不肯忘却前尘往事去投胎,硬生生被鬼差按着灌孟婆汤的,但刚才那个年轻人却有些奇怪,大部分鬼虽然刚死时会有点迷糊,但聊两句都能想起死因,刚才那个,似乎是真想不起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道白光在奈何桥边闪过,辛无奈火急火燎地出现在面前。还是头次看到辛无奈这种着急的神情,孟萱兴奋道:“这是天塌了么?太好了,终于能结束这无聊的鬼生了。”
辛无奈急声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叫‘叶繁’的男人?!”
见辛无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孟萱也收起玩闹,老实道:“我这里,是没有名字的。你且说说他的外貌,还有什么事吧?”
“是个,应该很好辨认的,年轻男人。勾错魂了,同名同姓,当时地点也相近。”辛无奈语无伦次道。
“勾错魂?!”孟萱大惊失色,“这怎么办,这——赶紧看看能不能追回来,趁着没下葬给送回去,长什么样来着?”
“是个很高大的年轻男人,大将军,长安人氏,二十九岁。”辛无奈说着,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朝后头那一排鬼寻过去,哽咽地道:“送过来有一会儿了。”
孟萱知道辛无奈素来工作最为认真,出了这种事,肯定非常自责,却也没想到辛无奈会哭,连忙安慰:“别急咱们好好找找,早说阎君该多找几个判官,你一个管那么大帮子鬼,实在太累——”
她说着,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一脸迷糊的年轻男人,心虚地问:“奈奈,是不是,还是个挺俊朗的男人,让人眼前一亮那种?”
“嗯。”
“……奈奈,被我灌了孟婆汤,推出去投胎了。”孟萱喃喃道。
辛无奈急忙要追过去,孟萱一把扯住,“奈奈,都半个时辰了,来不及了。”
辛无奈僵呆在奈何桥边。孟萱想说话,却又咽回去。正此时,奈何桥边仙光一闪,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出现在两人面前,老头儿一脸怒色,瞪着辛无奈劈头盖脸便是一阵怒斥:“我这姻缘线都是按着你给的生死簿牵的,好不容易牵好了线,突然阳寿尽了,线断了,这怎么回事!”
孟萱没好气道:“月老大人,我们这儿正忙着,您改天来骂人行么?”
“是不是一个叫‘叶繁’的男人,长安人氏,二十九岁。”辛无奈失神地问。
“正是。”月老抚须,脸拉得老长,“你要我怎么办?”
“能不能下辈子,把红线给续上?”辛无奈低声问。
“接下来几百年的线都已经结好了,他和那李禤只有一世——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后头这几百年的线全部动一遍么?”月老黑着脸问。
“不是。”辛无奈小声道。
月老手指发抖地指着辛无奈,最后抛下一句话,“你们自个儿想法子,我这断了的半根线,可不是普通的线,那李禤不是软茬儿!我是管不了!”他拂袖离去。
话说月老气冲冲回到天庭,和一袭白衣的上仙撞了个正着。上仙身后还怒冲冲追着一团红云,正逃得有些狼狈。月老叹气:“云上仙,您这又是做什么呢?”
云在意收住逃窜的步子,停下来讪讪一笑:“前两天渺渺峰下雪了,天儿冷,我抓了两只毕方鸟,拔了毛做了床被子,这不是,正被追杀呢。”
“哎哟,能不能消停消停,这天上地下的,还让不让人静一静了!”
云在意嘿嘿一笑,抓住月老的袖子,“月老爷爷,能不能借你的姻缘殿给我躲一躲?”
月老挣开,怒道:“我呸,谁是你爷爷,我虽然面相老,可我心态年轻着呢。”说着,一拂袖化作一阵仙光消失了。
云在意撇嘴,“小气。”他看一眼身后越逼越紧的红云,打了个激灵,化作一道白光,飞快地逃走了。
然而对辛无奈来说,月老的责骂和地府的处罚,都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半年后,地府来了一只名为李禤的鬼。从此,辛无奈开始了她良心备受谴责的千年时光。
一袭白衣的新鬼李禤,冷冰冰看着她:“你便是判官?我倒想问问,一个正当年的男人,好端端的‘无疾而终’,是何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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