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云月依旧。
司谌有些惊慌。他自修行以来,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被动的情况。
司谌在原地折腾,使尽了浑身解数。他抽出贴身的宝剑在林间乱砍,却发现周围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宝剑砍在上面,会迸发出柔和光华。
司谌越发无措,他沿着这堵看不见的墙寻摸,最终发现只有通向树林深处的山路可走。
他咽了下口水,握着剑沿着山路向前走去。
司谌走了很久,最终看到了尽头的建筑。
那是他修行的道观。
司谌的冷汗冒了出来。他鬼使神差地向前走着,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道观中传来整齐的呼喝声,那是师兄弟们练剑时喊的号子。
司谌推开了道观的大门,看到院中的师兄弟们在师傅的监督下齐整地挥剑。
师傅围着人群踱步,口中呼喝。
司谌浑浑噩噩地走了进去。师傅和师兄弟们见到他,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热情。
“谌儿,快来练剑,不可荒废。”
师傅对他说。
司谌提着剑,走进了方阵之中,和师兄弟们共同舞剑。
他不停地舞剑,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司谌觉得筋疲力尽,但仍旧舞剑。
他的汗水开始变得鲜红,整个人有些虚脱。师傅和师兄弟们对此视若无睹,像一群冷血动物。
自己要死了。司谌这么想。
他这么想的时候,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心中是莫名的平静和空虚。
司谌舞动的剑,好像是在切割自己的灵魂,至死方休。
一股墨色从师父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他却行动如常,似乎全然不知。
墨色从每一个师兄弟的头上向外渗出,很快就淹没了他们的脸庞。
围墙、大殿、树木,周围的景色开始泛起大片大片的墨色,就像是有人在整桶地泼着墨汁。
司谌觉得自己的感觉在一点点回来。鲜红的色彩从他身上褪去了,他集中精神,发起力来,掌握了身体的全部主动权。
周围的景色瞬间破开了,司谌跪在地上,用剑撑着身体牛喘。他发现自己还在博物馆里,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馆长和工作人员。
他抬起头,看见古画悬在半空,画中喷出的墨汁交织成网状的牢笼,将一个人困在其中。
那人正是左馗。
左馗把黑白两色尺子举过头顶,墨汁被阻隔在尺子外面,无法继续压缩。
左馗面色平静,双臂却在轻轻颤抖,似是苦苦支撑。
司谌想要帮忙,但身体却虚弱地无法动作。
他大吼了一声,使出平生的力气,把剑掷向了古画。
剑,刺穿了古画。古画喷出的墨汁开始翻滚不止,牢笼变得不稳定起来。
左馗见状,将两把尺子猛地互砍。碎尺飞散,将古画切得支离破碎。
墨汁瞬间碎开,在空中消失了。
牢笼破开的一刹那,左馗翻滚出来。他闪电般从怀里抽出火折子,一把扔向了古画。
悬空的古画顿时燃着起来。奇异的是,周围割碎飞散的碎片也统统燃着。
片刻之后,一阵无声的光华炸裂开来。在古画烧尽的地方,一本古籍掉了出来,安静地落在了地上。
左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古籍收了起来,转身就走。
“站……站住!”
一股力量支撑着司谌站了起来,竭力吼出这句话来。
左馗回头过,淡漠地望着他。
司谌望着他,却感语塞。
他要说什么?因为失败的恼羞成怒,要用来埋怨这个救了他的人?
“那……那书也有我的份!”司谌吼道。
他只能大吼,这样才能宣泄他的愤怒,掩盖他的羞耻之心。
左馗望着他,道:“如果不是你把画中的墨精唤醒,本来没有这样一场麻烦。我如果再晚来一会儿,你必死无疑。”
“你……”司谌的脸顿时臊得通红,他继续怒吼道:“留下名字!”
左馗没有回答他。他迅速离开了博物馆,快得像鬼魅一样。
司谌拖着身体走了出去,发现原来时间早已到了深夜。
他四下望了半天,并没能发现左馗的影子。
司谌把剑狠狠地摔在地上。他通红着脸,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在博物馆的楼群间回荡,最终被夜幕所吞没。
第二十章 司谌3
古画的丢失造成了一些骚动。
馆长气得暴跳如雷,他将古画的丢失怪罪到了司谌的头上。
可是,他没能追到司谌的责任。
司谌虽然不谙世事,但也机警地在所有人苏醒之前就离开了。
所有的监控在事发的时间里,又全部都失效了。
可是,老江湖们并没有打算放过司谌。他们煽风点火,闹大事情,让司谌的名声一落千丈。
在司谌被人指着鼻子咒骂的时候,他们又假惺惺地出来做和事老,保护成为众矢之的的司谌。
司谌对这些一无所知。他灰头土脸,在这些看起来友好的老江湖们的保护下,为自己能够还有立锥之地感到庆幸,对他们感恩戴德。
他的仇、怨、恨,都算在了六方斋的那个伙计头上。
可他没有理由,更没有借口去找六方斋的麻烦。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宣泄。
老江湖们玩弄手段,让司谌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们手中一杆犀利的枪。他们不必再把他高高供起,而是随意地驱使他。
他们把棘手的事件丢给司谌,然后从酬劳中抽取大头,再虚伪地给司谌一些小钱,告诉他他的名声那么差,能说服雇主起用他是多么的不容易。
涉世不深的司谌信以为真,被唬得一愣一愣。受挫的自尊和一颗雪耻的心,让聪慧的他变得盲目,忽略了一切世俗的细节。
他要赢六方斋的人一次,至死方休。
司谌蛰伏着寻找机会,却也无法推诿老江湖们的利用。
老江湖们习惯了让司谌去做赚钱机器,稍有麻烦的事情,他们便抛给司谌。
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出了状况。他行为反常,神思恍惚,举止癫狂。
行里出马了一些老江湖,却都束手无策。
他们自然而然地使唤起了司谌。
老江湖们告诉司谌,男孩有些纨绔,开车撞死了一个女孩,可能是被冤魂缠住。
“这事应该不难解决?”司谌对告诉他消息的老江湖道:“冤魂这种东西,并不难除?”
老江湖一瞪眼,道:“怎么?看不起这活?”
司谌吃瘪,灰溜溜地带上家伙去出工。
司谌到了雇主的宅邸,看到纨绔子弟被锁在房间里。他被五花大绑着,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
纨绔子弟面容憔悴得几乎凹陷进去,眼圈黑得像锅底一样。或许是因为无法经常清洗,他的头发被剃光,身上是病号般的宽大衣服。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副骷髅,披了一层没洗过的人皮。
司谌见怪不怪,按部就班地望闻问切,又烧了香,祷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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