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谌睁开眼睛,看见左馗的脸。
左馗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司谌,把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劫后余生的司谌反应过来,羞耻和仇恨顿时冲上大脑。他恨恨地盯着左馗,却因为腰伤而动弹不得。
那人却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跃跳了下来,双手探出尖利的爪子,狠狠抓向左馗。
左馗闪身躲避,利爪将他身后的钢筋割成了数段。
黑白两把尺子从袖子里落下。左馗拿在手里,和那人缠斗在一起。
两人的速度和力道,远非人类所能及。
根本就是两个怪物在打架。司谌想。
黑人的体型较大,也极为结实。左馗的尺子屡屡砍在他身上,却全无作用。
两人僵持不下,一时难分难解。
突然,左馗躲过了黑人的一击,顺势扳着他粗壮的手臂,一跃跳到了黑人的背上。
黑人疯狂地挣扎,左馗的双腿紧紧锁住他的脖颈,双手抵挡着他勾向后背的攻击。
左馗发力拨开黑人的双手,两把尺子狠狠插进了他的嘴里,用力掰开。左馗的眼白消失,口中尸气翻滚,全部吐进了黑人的口中。
黑人发出凄厉的吼叫,左馗一跃跳离他的身体。
黑人的皮肤开始裂开,整个体表像是龟裂的熔岩地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冲出来。他的毛发一片一片地变得焦黑,身体疯狂地挣扎。
蓦地,这些变化消失了,紧接着他的头颅变得无比巨大。那是一张扭曲的黑猫脸,里面仿佛被无数硬物所填充,撑得整张脸凹凸不平,无比畸形。
一声轰鸣,猫脸的嘴里喷出熔岩般的浆体。里面夹杂着许多人形轮廓的东西,像是一块红色屏幕上的荧光灯。
猫脸人在喷完这些东西之后,身形骤然缩减。最后变成一只黑猫,倒在地上抽搐,嘴边还挂着岩浆般的恶涎。
而熔岩上的人形轮廓一个个活了过来,在空中飞舞着,面孔扭曲,尖啸骇人。
那些是亡魂,死于火灾的亡魂。
司谌望着这些冤魂,有些惊恐。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了知觉,但难以行动。
左馗突然移动到他身边,快得难以置信。
“道家防身的符咒,应该有五行符咒吧,借水行符一用。”
没等司谌反应过来,左馗已经从他怀里抽出了符咒。他将符咒向外一抛,用黑色的尺子将符咒击穿,轻吟咒诀:
“三江四水,地冻天寒。
云雪辉映,万象肃然。
霜降烬,急急如律令。”
工地上刮起一阵寒风,混杂着风雪与冰雹。寒气不断中和着工地上的每一丝火色,直到所有熔岩和冤魂身上的色彩完全消失。
最后,工地上一片湿漉,蒸汽氤氲。
雾蒙蒙的水气中,是许多安静的人形薄雾,在空中缓缓漂浮。
左馗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别致的翠色小盅,动作异常小心。
他谨慎地打开小盅,所有的人形薄雾化成清气,缓缓飞入了小盅之中,和小盅里的清气混为了一体。之后,左馗又仔细地把小盅收了起来。
他把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黑猫抱起,转身要走,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走到了司谌身边。
司谌死盯着他,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左馗检查了一下司谌的腰伤,之后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药水,开始为他涂抹。
司谌攒了一肚子问题,但话到嘴边,却最先蹦出来这样一句:
“你为什么知道我有这种符咒?”
第二十二章 司谌5
“大学生多少都会知道一些小学生问题的解法,”左馗边给司谌涂药边道:“有通性。”
司谌气血翻涌,如果他擅长骂人,大概早就开骂了。
这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
但司谌不是泼妇,他做不出这种毫无道理的事情。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慢慢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要从这个伙计身上,把自己不会的东西都学来,师夷长技以制夷。
“没请教?”
“左馗。”
司谌顿了一下,道:“上次不见你这么健谈。”
“那时候不懂事,”左馗说:“经历过某些事,人会慢慢成长明白。”
“好像自上次一别,也并没过去太久?”
“入这一行,一日如三秋。”
司谌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自己觉得认可。这个行业对于世态的炎凉和冷暖,接触得确实更为赤果。
他看了半死不活的黑猫一眼,道:“猫妖?”
“本来可以是。”左馗道:“兽类吸收灵气许多年,才会在一次关键的吸收仪式中达到质变,由兽成妖,可以褪去兽身,变化成人形。可它却在这个关键的仪式中,恰逢火烧工地。几十个被焚死的冤魂跟着灵气进入它的体内,让它变成了怪物。”
左馗说着,看了黑猫一眼,道:“命保住了,道行却要从头来过了。”
“你为什么来帮这只黑猫?”
“它自己早先就委托过我,就像买了份保险。”
司谌突然明白过来——门卫并不是认为他是祷祝的人,而是黑猫已经在这里折腾过一段时间了。
所谓的“有鬼”是句真话,所以门卫会如此恐慌。
左馗说话间,已经为司谌涂完了药。他站起身,带着黑猫准备离开。
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终于在司谌疑惑的目光中道:
“这个活,我劝你还是推掉吧,那人没救。”
司谌惊道:“为什么?猫妖和冤魂不是都解决了吗?”
左馗看着他,想了一下,道:“那人受的,并不是被冤魂缠身,而是因果业报。”
司谌望着他,不明所以。
蓦地,纨绔子弟大吼挣扎,仿佛烈火焚身的样子,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是说……”司谌指着这片烧毁的废墟,指尖颤抖。
“被威逼利诱压制下去的力量,是很难彻底服输的。”左馗望着这片废墟道:“他撞人逃逸致死,已经是大罪一条;又畏罪烧杀这么多无辜,天地不容。”
司谌望着工地上的废墟发愣,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冲撞着自己的内心。
“你为什么会知道?!”司谌失控地大吼。
左馗转身离开,淡淡道:
“因为我是妖街的人。”
之后,他很快消失在司谌的视野中。
司谌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观里的,他把你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
事件没有解决,老江湖们摆着谱,打算说教司谌,被他冰冷恶毒的眼神给吓了出去。
耻辱、愤怒,以及新增的价值观的冲击,让司谌变得更加极端。
他对待左馗的态度,也更加扭曲——他认为他这么痛苦,都是拜左馗所赐。
他不会让左馗好过的。
司谌最终得出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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