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有意思。”
“有意思什么,因为他不像是那种会租我们这种平民房子住的人是么。”
“呵呵,不要误会,宝珠。我只是以为他和殷先生一样都是刚从美国赶过来的。”
“哦……殷先生,他和……碧落是朋友吧。”
“不知。奶奶的交友圈子很广,所以她的朋友只有她才了解,很多人都是我所不熟悉的。”
听到这儿忽然想起之前外婆对那位殷先生说的话,我禁不住问:“靛,外婆和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的……”
话还没说完,被一个刹车突兀打断。前面红灯亮了,靛从口袋里掏出支烟:“介意么?”
我摇头。
他点燃吸了一口:“宝珠,生意场上就是这样,今天的对手,明天的朋友,明天的朋友,或许又是未来的对手。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去问问奶奶,从她嘴里得到的总归比我这里正确。”
“哦……也是。”看来他似乎在这方面不愿意对我多谈些什么,坐了坐好,我重新望向窗外:“外婆很了不起。”
“是的,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没等他话音落我猛地推开车门朝外奔了出去,身后喇叭声一片响起,靛在车里对我惊叫了一声:“宝珠?!”
我没回答,径自朝对面那条街直冲过去,一边急急躲着边上朝我直摁喇叭的车子。
“作死啊!!”
“命还要吗?!!”
“怎么有这种人的!脑子坏了啊!!”
一路过去骂声不绝于耳,直到跳上人行道,那条始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我从车里奔过来的身影手一伸,抓着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拖到了他的身边:“啧!你在扮演闪电超人吗。”
“是不是很帅。”
“……小白。”
再次听见狐狸用这两个字称呼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而我所做的只是用力甩开他的手然后抓住他耳朵拧了拧:“你好啊狐狸,你很好。”
没像往常一样推开我,狐狸只是看着我微笑:“我是很好,你好不好。”
这笑让我不由自主松开了手:“你怎么在这里。”
“刚好路过。”
“少给我装蒜,回去吗。”
“回哪儿?”
“狸宝。”
他看了我一眼,没作声。
“或者你有别的地方可回了。”
他点点头。
“万盛国际?”
“哦呀……你居然也会有说对话的时候。”
“看样子发达了么,狐狸。”
“啧,人总得往高处蹦两下,否则过得还有什么意义,是不是。”
“也是。你在那里做什么,卖点心的?”
他再笑。很难想象一只狐狸能笑得像个贵族似的优雅,优雅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以前那只喜欢嘬着牙傻笑的狐狸:“差不多,”他回答:“差不多是这样,宝珠。”
“还回来么。”
“不了。”
“那欠的房租怎么办。”紧跟着丢出这句话,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不出半秒就让自己脸红的问题。
而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声轻笑,狐狸的手指在我额头上点了点:“一点没变呢。话说……有个那么富的外婆还跟我计较那点钱?咱俩谁跟谁,哈?”
我摇头:“你签了卖身契的,狐狸。”
“你在要挟我。”
“算吧,话说……人总要为了混口饭吃蹦两下,否则过得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抬头迎向他的目光,而他随即被扎到了似的夸张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哦呀大姐,你的眼睛长刺了?”
“是啊,”伸出手指头戳戳他的肩:“是不是不小心把你给扎到了。”
话音没落手指被他拈在了他的指间,他低头嬉笑着看着我:“嗳,不如让你亲两下咱就算清了吧。”
用力抽回手,我冲他笑笑:“你还没睡醒呢狐狸。”
“哦……呀……看样子包租婆当定了。”
“嗯哼。”
“好吧,”说着话低头从口袋里抽了张卡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拿去,我们两清。”
我没接:“多少。”
“足够付清我半年的房租。”
我摇头:“不够。”
“哦?”
“你不领行情么狐狸,半年前的房租是按半年前房价的百分比定的,现在我们那边房价多少。”
“大姐,你好强。”
手伸到他面前勾了勾:“另外还要加上150%的利息。”
“太黑了吧……”
“这可都是合同上写好了的。”
“我好象从没见过这一条。”
“我用的是隐形墨水。”
“大姐前世是当屠夫的吧……”
“逾期还要增加200%的赔偿。”
“再还价是不是还会再往上递增。”
“没准。”
“啧……我咋以前就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个能力。”
“术士他也这么说。”
“术士,”一听这两个字,原本嬉笑着的眼睛里有什么光微微一闪:“你又碰见他了。”
点头:“他现在是我邻居。“
不知怎的听了我的话狐狸一阵沉默,片刻道:“留意点铘。”
这话让我不由得朝他那双暗绿色的眼睛仔细看了一眼。眼睛依旧温和而安静,只是似乎有意避开我的视线,他静静看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于是道:“不需要了,他现在有术士留意着。”
“什么意思。”
我笑,再次戳了戳他的肩:“狐狸,既然两清,这种问题你管不着。”
说完看到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而没等他开出口,我一转身朝着那辆安静停在对面等着我的车直奔了过去。
进车还没关上门,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一串串,控制都无法去控制。
靛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冲出车门,也没问我为什么一回来就哭了出来,他只是帮着手忙脚乱的我轻轻关上门,然后一踩油门,将车开离了街边。
直到“红鞋”的门前停,他始终没开过口。
下车进了店,店里安静的黑和混着咖啡皮革味道的空气,让我脑子里那种一团糟的感觉略微好了一点,可是满脑子仍旧是刚才狐狸的神情和他的话,还有他话里所隐露出的嬉笑中绝对得不带一点退路的告别。不由自主的眼眶里又烫了起来,所幸靛进屋后并没有开灯,只一个人静静走进里屋去忙他的事情,所以我得以一个人坐在他的沙发上尽情地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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