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正要告诉她我要回去上课了,却看到她脸色一阵发青,整个人直直朝地上跪了下去!
“魏青?!”我被她的样子吓住了,转身抱住她的肩膀,她肩膀很瘦,摸上去一把骨头,但和手指不同,烫得像块炭:“你发烧了??”
她摇摇头,眼睛不停地朝上翻,她全身微微颤抖着,两只手用力抓着我的衣服。
“魏青!站得起来吗魏青!”我急了,试图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可我的臂力竟然负荷不了她的体重:“有人吗!”不得不回过头,我一阵扫视,可是刚打完下课铃,周围依旧一片空荡:“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忽然感觉领子口紧了紧,我低下头。
魏青看着我,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张了张似乎想对我说写些什么,突然头一歪,一口浑浊的液体从她嘴里直喷了出来。
☆、第八章
打的带魏青去医院挂了急诊。
一路上她都呕吐个不停,吐出来的东西颜色蜡黄,带着股又酸又腥的味道。直到进了医务室,她的脸色不知怎的忽又好看了起来,最终没有查出任何病因,在医生的坚持下吊了两瓶盐水,我把她送回了家。
魏青的家是那种老式的石库门房子,和我家那一带的房子一样,因为市政建设被拆了很多,留下来的,外头重新装修了一遍,看上去干净了,但那种装饰用的砖面和颜色配在原来的建筑上,总觉着有点不伦不类。
房子里头还是保留着几十年不变的式样。从楼梯间开始一股淡淡的油腥味就从那些班驳的墙壁里头渗了出来,穿堂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前门到后门一直线,除了两个门洞和头顶一盏接触不太好的灯,没有其它任何光源。我不得不抓紧了魏青的手小心看着脚下的路,因为头顶灯的光线忽闪得让我有点眼晕。和我们那边的房子不同的地方,我们那边原先是独门独户的,所以门进去就是大厅,亮堂。而这里高分三层,每层都有住户,所以进门是楼梯间和前后门贯通的天井走廊,平时如果不开灯,里面基本上一团漆黑。
魏青家就在二楼,上楼梯左转第一间。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厅被靠窗的床占掉半个面积,煤卫是和隔壁邻居共用的。进门后魏青自顾着走进了房间,我一个人在厅里干站着,因为除了床看不到其它可以坐的地方。而整张床被一堆衣服裤子都占满了,式样有男有女,凌乱不堪地团在一起。
正打量着,突然想起什么,我奔到房门口朝外看了看。
没人,铘果然没跟过来。
似乎从带着魏青去医院开始就一直没见到他的踪影,平时差不多十米之内,是必然会见到他人影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琢磨着,魏青拖了张凳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托着只玻璃瓶子,瓶子里盘着一卷香,一路过来,一股有点刺鼻的香味飘飘散散钻进了我的鼻尖。
我忍不住朝她手里这瓶香多看里一眼。
既不是常用的檀香,也不像是印度香,总觉得以前好象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
她把椅子推到我面前,随手把香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哥哥,吃饭了。”
我一愣。
正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眼看到桌子上放着只小小的镜框,突然觉得心脏咯噔一下。镜框里一个人正面对着我,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样,但大抵的轮廓,看上去有点眼熟。片刻魏青在桌子上拿了个杯子走了出去,身影刚消失在门外,我立刻走过去把那只镜框拿了起来。
里面是张生活照。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的样子,一头深褐色头发半长不短散在肩膀上,他斜靠着棵大树站在湖边。湖水倒映上来的阳光照得他的脸很白,干净俊秀,嘴角微微扬着,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有点腼腆。
“这是我哥哥。”
背后突然而来的话,兀地让我手一阵发抖。缓过神把镜框重新放到桌子上,我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哦……很帅。”
“谢谢。”嘴角牵了牵,魏青把水递给我,看着我一口气喝干,然后跪到床上把窗帘拉上:“屋子里挺乱,哥哥不在以后,我不常打扫,反正也没别人来。”
我抹了抹嘴。
一路过来走得一身是汗,一杯水似乎解决不了口渴的问题,不过看上去她似乎没有再去倒水的意思,所以我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目光不经意又从镜框上掠过,照片上那张干净明朗的笑,不由自主间让我再次想起那张路灯下满是血污的脸……
“你脸色不太好,”凑近了看了我一眼,魏青道:“你不舒服吗宝珠?”
“没有,”我笑,伸手在脸旁边扇了扇:“就是有点热而已。”
门和窗这会儿都紧合着,吸不进外头的凉风,闷了一天的房间再加上香逐渐浓烈的熏染,有种蒸笼似的感觉。
“等等吧,哥哥吃饭的时候,我是不开窗的。”半晌,她说。
“吃饭……”顺着她的目光,我再次看向那张照片:“魏青,你不是说你哥哥回来了。”
她的目光转向我。
房间里的灯是和教室一样的白炽灯,积压了厚厚一层灰,所以看起来不太亮。以至从我这角度看过去,魏青那双眼眼圈似乎更暗了些,深青的色泽,被身上鲜艳的裙子和脸上苍白的颜色衬得墨一样突兀。她的眼睛隐在这两块青黑色里望着我,目光很深,却又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空洞:“他是回来了,你想见见他么。”
一种莫名的烦躁,我突然很想站起来马上离开这地方。刚一起身,头突然一阵晕眩。我按住了头,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你脸色真的很差,也许他可以帮你。”
“谁,你哥哥?”
“对。”
“魏青,我还是去开下门吧……”不愿再继续这种话题了,对于一个沉浸在对死者的悲痛到无法自拔的人,再多的说法也没有用,唯一可以治疗她的药是时间,这点我会设法让她哥哥先想明白。而这会儿周围缭绕不散的香浓得让我觉得胸口很闷,所以也不管她是不是会同意,我径自走到门边,把门一把拉开。
扑面而来一股凉风,胸口被浓香淤积一团的堵塞顿时缓解了,我对着外头用力吸了口气。感觉头晕似乎好了些,我转过头:“我要走了,魏……”
话没说完,我呆了一呆。
厅里头空荡荡的,魏青刚才站着的位置没了她的踪影,一旁那扇房间门微微开启着,从里头泻出来一些晕黄色的光,斜斜射在地上。
“魏青?”我走到门边叫了一声。
半晌没人回答,伸出手,我把门朝里推开一点。
魏青坐在房间里,背对着我。
房间比厅小上三分之一,一张床,一排吊橱,一张书桌和椅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家什。不过收拾得比厅里干净很多,书桌上散乱堆着几张CD,还有几个和厅里那只差不多大小的相框,里头无一例外是魏青和她哥哥的照片,围成半个圈,中间供着只装着香的玻璃托盘。看样子,这女孩对自己同样过世了的父母倒不十分眷恋。也难怪,毕竟那时候她还小,整个世界,对她来说只有她哥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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