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为什么肩膀却突然沉了起来,脚也是。像是越来越多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随着眼前那道通道口离我越来越近,我的步子却像是缠上了什么浓浓的胶汁似的,每一步的迈出都越来越艰难。
怎么会……怎么会碰上这种东西的,没道理啊……
下意识捏紧了手腕上那根姥姥给我的珠子串,我回头朝那道身影迅速看了一眼。
和之前一样,她依旧低着头背对着我,一路倒退着朝我过来,像是背后张了眼似的。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冰冷地发麻。
一些特定的时间和地方,有时候我们会碰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极危险的,对于不了解它们的人来说。
比如说在荒野里,在一些高层的建筑物里,在一些列车里,有时候在人声稀少的深夜你会碰到这样一种东西。它外表和人很像,匆匆从你身边经过,就好象是个毫不相干的人从旁过去。
可是它会在走过的瞬间问你一些问题。
有时候是问路,有时候会问你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你不回答,它会一直出现在你必经的地方反复地问你,而一旦开口回答了,你就被它从这个世界上带走了,带到属于它的世界,永远也回不来。
类似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我听姥姥说过许多。可是或许是因为手上这个从庙里请来的珠子串的庇佑,虽然我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但被这种东西靠近或者影响,那机会还是寥寥无几。姥姥说这珠子串是得道高僧佛祖开过光的,虽然不是什么相当了不起的东西,但护着我不被那些东西影响,还是绰绰有余的。事实也是这样,从小到大,虽然有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可因着它的保护,它们通常被隔离在一层看不见的距离之外。
只是这次为什么它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显然那东西对我手上的珠子一点知觉都没有,它逐渐朝我靠近,而我脚像陷在了淤泥里似的举步为艰。
来不及更多地去考虑这个问题,迈着步子使劲朝前跑着,一边跑一边试图弄出些大点的声音。因为被这东西缠上就跟被梦厣住了似的,如果能在这过程中发出点过大的声音它就会消失,可是一般来说很难做到这点。
我努力地跺着地,努力地用自己的包去撞边上的墙壁和门。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正如这虽然还在有节奏地晃动,但却一点噪音都没有发出来的车厢。
于是一下子明白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在熟悉了几小时列车在铁轨上摩擦出的噪音之后,突然间听不到那种声音,的确是相当的奇怪。
刚想到这一点,脚下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没来得及站起身随即被眼前蓦地出现的那些东西给吓呆了,就看到我所躺着的那块地方……那哪里还能被叫做地板,密密麻麻一堆锅灰似的东西在周围缓缓扭动着,在我倒下的一刹那缠上的的脚,缠住我的手,缠紧了我的脖子……
一时间气都喘不上来了,那些烟不像烟雾不像雾的东西,冰冷冷一团紧紧爬在了我的身体上,只觉得全身灌了铅似的沉,眼看着那女人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那些东西透过我竭力张开的嘴和鼻孔慢慢蠕进了我的体内。
身上再次一沉,那女人压在了我的身上:“阿姨,14节车厢怎么走……”
“啪!”一团什么东西闪着光在这当口突然落到我的边上。
我只觉得身子猛地一轻。
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围那些紧缠着我的灰黑色东西突然间潮水似的褪得一干二净,这同时一阵有节奏的卡嚓声不紧不慢传进了我的耳膜。
一口气缓过来,我看清楚那团在我边上闪着微光的东西,那是口浓痰。抬头就看到离痰不远处一个顶着头乱发的年轻男人揉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吃惊地瞪着我。半晌反应过来,后退着一把拉开身后的大门,急急朝里跑了进去。
直到门啪的一声合上,我才缓过神,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抬起手看了看,手上一些细细的淡红色印子,还留着之前那场噩梦般的气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列车轻轻摇晃,车厢里偶然传出一两声还在熬夜的人低低的谈笑,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之前,真如一场梦一般。
我朝前走了一步。
车身一晃,我没站稳撞在了边上一扇门上,门是半开着的,抬眼就看到里面一盏床头灯微微亮着,罩着一张年轻男子的脸雪似的苍白,对着我的方向。
“帮……我……”他道。声音僵硬,就像他僵直着脖子看着我时的样子。
而我只觉得全身都凉了,从头顶到每一个细胞的冰凉。
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居然又走了回来。这个该死的见鬼了的包厢……
☆、第七章
进门,似乎完全是无意识的一种行为。
躺在他上铺的老头不知道去了哪里,人没在,鞋一边一个胡乱躺在床边的地板上,整个包厢充斥着他脚臭的味道。
我匆匆跑到那男人的身边把他从床上用力扶起来。
男人的身体很冷,也很硬,冰似的一块让人有种不太好的联想。但有呼吸,所以他肯定不是个死人。
“你怎么样,”头垂到我肩膀上的时候我听到他喉咙里发出些嘶嘶的声音,我问。
男人个子不大,很瘦,曾让我误认为是个病弱女人的那种瘦,可是半个身体的力道压在我肩膀上,那分量依旧是超出了我所能负担的尺度。
“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找乘警。”再问。
男人用下颚抵着我的肩:“拔……掉……”
我摇头。
他在强求我去做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帮他拔掉他头上的钉子?开玩笑,我不是医生,更不是杀手。之所以站在这里帮他,仅仅出自于带着同一条船上的蚂蚱逃离这条危险的船的一种本能,以我微弱的责任感和那点点多管闲事的心。
仅此而已。
一样是逃走,既然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不如连同他一起带着离开。那个诡异的老头……离他越远越好。虽然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对那小女孩做了什么,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当时和那女孩在一起的人就是这个老头。
光是钉在这男人头上的两颗钉子已经足已证明那老头的来历有问题,或者说,他们两个都是。
“我们看了医生再说好不好。”随便应付了一句,我尝试着把他僵硬的身体从床上扶起来,可还没等站直身体,我脚下一软,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倒不是因为他的体重,而是因为冷,一种很莫名的冷,用个词来形容就是不寒而栗。
似乎从进到这房间开始整个人就一阵阵的发寒,我牙关节哆嗦得厉害,只是当时慌里慌张一路进来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点。直到刚才站起来时那一瞬突然而来的寒战,没想到竟能让我脚底心软了一下。
男人又躺回到了床上,木偶似的似乎失去人的操作就彻底瘫痪了,只微侧着脸斜斜看着我,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喃喃念叨着些什么,听不清楚,但我想无外乎是让我把他头上的钉子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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