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炸开石壁,露出一线天光,竟已是次日清晨。
刺客们庆幸还能重见东海上的太阳。
阿幽已隐约猜出,躲在山坡上袭击他们的人,不可能是岛民,他们已被吓破了胆,也不是小木。必是刚刚上岛,并知道山洞的秘密,还对刺客们恨之入骨……
“安娜?”阿幽对着山上高喊,丝毫不惧怕被子弹击穿脑壳,“叶探长?”
风吹起她的头发,背后是汹涌的东海,那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躲在巨石背后的安娜,抓着叶克难的胳膊:“不要开枪!”
“这小妮子,怎地如此聪慧?”叶克难也赞叹道,“可惜没走正道。”
安娜也探出脑袋,挥了挥手:“阿幽妹妹!”
“对不起!安娜姐姐,现在我无法给你解释,但你也无法杀死我们——除非同归于尽。”
阿幽说得没错,他们有四个人,三支手枪,不止四把匕首。
不知如何作答?安娜低头看叶克难,他皱起浓眉思虑片刻,虽然做梦都想抓获这些刺客,但眼前形势不见得有利。若是刺客那么容易抓,也不会牺牲如此多的生命。他是探长,不是亡命徒,也不是一心复仇的秦北洋,不会拿自己和安娜的生命做赌注。
“好吧,停战。”
叶克难做出一个艰难决定。欧阳安娜看着对面的杀父仇人,理智占了上风,这半年来的生死经历,已让她成熟了百倍。
“阿幽妹妹!你们走吧,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达摩山!”
这一回,阿幽与躲在岩石背后的老刺客做了眼神交换,点头道:“我答应!”
刺客们悄无声息地依托海岸线的乱石,向着渔港匍匐摸索前进。光天化日之下,竟没有给山坡上的叶克难以偷袭的机会,可见这些人的隐蔽能力有多强。
唯独阿幽,大摇大摆地走在海边,洗净的长发被海风吹起,仿佛迎风生长的野草。
欧阳安娜目送她离去,心里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诉说?半年来,日日夜夜,这两个女孩相依为命,抵足而眠,情同姐妹,难道都是假的?难道自己是被刺客利用的傻瓜?
“跟上!”
叶克难提醒一句,他和安娜沿着山坡跟踪,看到刺客们来到渔港。
阿海、脱欢与老爹又抢夺一艘渔船,扬帆起航。阿幽最后上船,回头对着山坡高喊:“安娜姐姐,小木逃跑了,务必当心这个人,一辈子都要当心!”
安娜与叶克难听得真切。渔船载着刺客们远去,成为消失在东海上的孤帆远影。
“务必当心小木?”
“嗯,我们小瞧了这个人。”叶克难又转向达摩山东侧的舍身崖,“去看看宝藏吧。”
惟独欧阳安娜记得藏宝窟入口,名侦探给自己绑上蒙眼布,方才进入地道。
舍身崖下的洞窟。谢天谢地,百万白银都在。之前已运出一部分,剩下一分未少。
安娜与叶克难分批运出白银,登上蒸汽船回上海,存入瑞士私人银行的“达摩山伯爵基金”。
她准备在上海再买一百套房子。
而一百万两白银真正的主人,正在渡过茫茫的东海。
第146章 东渡
中华民国七年,日本大正七年,西历1918年,六月。
七天前,天津大沽口,秦北洋看到一条黑色巨鲸,劈开渤海上的滚滚波涛。他从船头跑到船尾,遥望亚洲大陆,一轮金色落日流着血,缓缓沉入华北平原的荒烟深处。
十八岁的秦北洋,一千二百岁的九色,吹着夹杂砂砾的燥热西风。再回首,沧海茫茫,这是一千七百年前曹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奇观。
人生从白鹿原唐朝大墓起,到天津德租界,再到西陵地宫,周游帝都与魔都,此番竟要远渡日本,告别赤县神州故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还欠两句,未到悲壮时刻,不宜早早读出。
船尾多了个年轻男子,穿着黑色的日本学生装,低声吟诵:“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原来也是中国留学生,秦北洋略显羞怯地问:“苍凉大气!请问是哪位诗人大作?”
“本人闲来所作,见笑了。”
此人二十岁上下,双目明亮,配着两道浓眉,嘴角尤为有型,竟是个美少年。
忽然,海平线上浮现一片虚无缥缈的亭台楼阁,不知今夕何夕?几百年前的陵墓宝顶?还是万里之外的神秘异国?
“海市蜃楼!”留学生赞叹这壮美的奇观,“快到蓬莱了吧,这里经常出现这种幻景。”
“秦始皇派遣徐福去蓬莱仙山找长生不老之药,就是这个地方吧?”
“也有人说徐福是去了日本。本人姓周,本贯浙江绍兴,江苏淮安人。”周同学操着江淮口音,上下打量秦北洋问,“我猜你是第一次去日本吧?”
“是。”
“我到日本已经一年了,在东京的预备学校读书呢。你读哪个科?”看到秦北洋一脸懵懂,周同学接着问,“文科?理课?医科?”
“哦,我是要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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