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出一个模型假人演示,铺着棉絮的“床”上,假人赤身裸体脸朝下趴着,手脚被皮带捆绑。一小块抹布塞入假人口中,免得行刑过程中嚼烂舌头。假人在“床”与“绘图员”之间,“缝纫机”的无数针头刺入人体,长针在受刑人背后刺上其所犯罪行——比如司法判决书,短针喷水冲洗血迹,再喷出墨汁。“缝纫机”的针头还能刻画出美妙的花纹和图案,从玫瑰到宝剑到雄鹰甚至骷髅,简直是个纹身艺术家。
行刑过程长达十二小时,前面六小时犯人神智清醒。此后已无力喊叫,“床”会自动送出一个电热锅,盛满热气腾腾的燕麦粥,补充营养续命。最后一分钟,“缝纫机”的针头才会彻底刺穿受刑人——波尔用了“完美”这个词,完成一件艺术大师的作品,将受刑人送入天堂或地狱。刺满文字与花纹的皮肤,将会完整揭取下来,经过防腐处理,永久展示在东普鲁士的“杀人博物馆”。
汉斯·波尔给机器起了个优雅的名字——“普鲁士玫瑰十字缝纫机”。
秦北洋后背心竖起汗毛,整个流程酷似清朝的凌迟酷刑!同样杀上千刀,同样是让受刑人续命,百般折磨侮辱后才夺取性命。不同在于,中国的千刀万剐,依靠刽子手的经验和功夫,而这台“普鲁士玫瑰十字缝纫机”完全依靠工匠的智慧与现代机械。
地下圆形圣殿的中心,守门人施密特以德语高声道:“汉斯!你不觉得这台杀人机器违背了工匠联盟的精神吗?”
“尊敬的守门人。天底下有太多恶人,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如果不接受严惩,便会有更多无辜者被残害。我相信以暴易暴的哲学。”汉斯·波尔的目光强悍坚毅,哪怕他的祖国在世界大战中彻底失败,“诸位,假人演示不算,我将用一个真人来演示‘普鲁士玫瑰十字缝纫机’。考虑到大会的时间有限,我会调快行刑的时间,将十二小时缩短到十二分钟!”
“汉斯!你要在联盟大会现场杀人吗?”
“嗯,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劣等民族的黑人,他曾经生吃了十二个白人,刚从非洲被运过来,他的生命卑贱,不值一提!我将在现场将他处决!”
没等大尊者同意,汉斯·波尔已从后台推出一台铁皮棺材。
守门人施密特要上前阻拦,却被三个白袍老者拦下:“让他试试!”
(注:“普鲁士玫瑰十字缝纫机”的形制来源于卡夫卡的杰作《在流放地》)
第180章 普鲁士玫瑰十字缝纫机(一)
纽约,曼哈顿岛,哈莱姆黑人区,工匠联盟世界大会。
躲在暗处的秦北洋眯起双眼,九色似乎也蠢蠢欲动。
聚光灯下,波尔熟练地打开铁皮棺材——确实有个黑人,双手双脚捆绑,却已变成一个死人,脖子上多了一道拉链般的伤痕。
黑人尸体背后藏着一个活人,露出一张斜着刀疤的右脸,中国人的脸。
刺客阿海。
两小时前,阿海为躲避秦北洋与九色的追捕,携带绝密档案箱,慌不择路地逃进工匠联盟的大会场。正好墙角有一口铁皮棺材,他便躲藏到棺材之中。没想到里面还有个黑人,手脚都被捆绑,阿海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割断黑人喉咙,便跟死人躺在一起。他等待这口棺材被埋葬的机会,就会破棺而出,夺路而逃——至少可以避开九色的追捕。
他不惧怕任何人,甚至不惧怕普通的镇墓兽,唯独惧怕九色。
去年春天在北京,阿海杀了国会议员曲靖和,骗取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同样被迫躲进棺材。还有几年前的香山雪夜,刺客阿海与老爹伪装成棺材里的尸变。
刺客们对于棺材有着难以抗拒的嗜好!
棺材中的刺客阿海,面对汉斯·波尔,也面对整个工匠联盟的聚光灯。
匕首出手了。
汉斯·波尔的反应超乎常人地机敏,或许是上过战场还能幸存的缘故,他本能地往后退却。象牙柄的匕首犹如长了眼睛,彗星般追上他,擦着咽喉掠过,划破了他的下巴。
波尔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下颌破开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阿海不是来刺杀他的,没必要跟这个德国人拼命。他只想逃出这个场子,手里却拎着一个沉重的档案箱。
倏忽间,秦北洋和九色跳下台阶,抽出背后唐刀,一人一兽,径直奔向会场中心的阿海。
工匠联盟一片大乱,十二名守门人纷纷亮出兵刃,护卫宝座上的大尊者。
文艺复兴以来的老规矩,为了防止刺杀,大会上不得携带热兵器,包括守门人等等警卫人员,只能持有中世纪的宝剑和十字弓。
阿海拎着档案箱,施展“刺客道”轻功腾身跃起,施密特的十字弓射出第一支钢箭,恰好插入他的左侧肩膀。
刺客如折翅的鸟儿坠落。
逃生,抑或,档案箱——两者只能取其一,他不可能带着沉重的箱子逃跑。
阿海的逻辑很清晰,必须选择前者,因为选择后者也无法保证逃脱。
他将档案箱砸向十二名守门人,肩膀哪怕插着一支钢箭,仍然施展“刺客道”,足尖如蜻蜓点水,踩着看台上的工匠们头顶,飞跃出来时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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