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了一遍俄语,沃尔夫娜捂住嘴巴:“伊万诺夫呢?”
“我不可能看每一具尸体,但他多半死了。”秦北洋又说了句中国话,“咎由自取!”
话音未落,地宫头顶响起沙沙的声音,初听像细雨绵绵,很快成了沙尘暴,到处落下一堆堆黄沙,整座大墓犹如翻转过来的沙漏瓶子。
“糟!”
小郡王招呼大家快点逃命,但墓道上方也如瀑布般倾泻流沙,堵住逃生去路。他们重新往地宫里而去,短短半分钟,流沙已堆高几十厘米,埋到每个人的腰间,就像沉船中进水的船舱。九色几乎被埋得看不到了。这座大墓里的杀人机关就是流沙,沃尔夫娜已被埋到了脖子,眼角全是泪花,看来还是贪恋生命。
“九色!”秦北洋声嘶力竭地叫喊“上墙!”
小镇墓兽冲出流沙,居然爬上地宫墙壁。它的四只爪子,原本只是蹄子,突然长出锋利的尖钩,如同攀岩的钉子。秦北洋抓住九色的脖子,又把沃尔夫娜拽上来,最后是小郡王帖木儿。三个人都抓住九色,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壁虎般贴在墙上。但流沙不断上涨,再次追上腰部。
“九色,你还能往上走吗?”
小镇墓兽的躯壳内发出热量,毕竟它的体内有数颗灵石,拥有其他镇墓兽数倍力量。它带着三个大活人爬到地宫顶部,全靠四肢的利爪固定。这下秦北洋、小郡王、沃尔夫娜悬吊在半空中,仿佛三个人体吊灯。
流沙又涨上来,早晚会把地宫填满,不剩一丝一毫缝隙。沃尔夫娜的臂力单薄,双手与小臂摇晃,就快支撑不住了,即将坠落……
千钧一发关头,秦北洋发现地宫顶上,隐隐闪出一片反光。九色的琉璃火球向这道光飞去,居然照出几块水晶,犹如一面多棱镜。
小镇墓兽拖着三个悬吊的人,一步步踩过天花板,艰难地对抗地心引力。
流沙再次埋到脖子。秦北洋一只手抓着九色,一只手抽出三尺唐刀,用力砍碎这些水晶。这座山的地质结构不会有水晶,必是造墓时安装的,果然背后是个出口。
小郡王第一个爬出去,他抓紧沃尔夫娜的胳膊,将她也拖出来。秦北洋吃到两口沙子,在窒息前逃出生天,最后一个才是九色。
两男一女一兽,身上脸上头发上全是沙粒,倒地仰天喘息。呼吸古墓里的空气,对秦北洋来说就吃灵丹妙药。沃尔夫娜的胳膊不住发抖,几乎要抽筋起来。
第二道地宫。
再也没有流沙,九色的琉璃火球闪过,才见到地宫墙壁上,刻满了汉朝常见的画像石。
秦北洋见过画像石的拓片,多是描绘汉朝人的日常生活,从迎来送往到酒席宴饮、婚丧嫁娶、钟鸣鼎食、飞禽走兽。也有历史故事与神仙世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伏羲女娲、西王母、三足乌、九尾狐等等妖魔鬼怪……
但在李陵墓的画像石上,却描绘着截然不同的草原游牧生活。大漠旷野,飞沙走石,万马奔腾。匈奴人的帐篷,弯弓射大雕的骑士,冰封的北海。石头上还画着个身着汉人服饰的老者,四周一群羊羔,标出名字“苏武”。
苏武牧羊?而这“北海”就是遥远的贝加尔湖。秦北洋想起在冰封的湖面上,见到成千上万冻死的僵尸,其中就有沃尔夫娜的儿子。
紧挨下一块石板,刻画穿着匈奴服饰的男子,旁边标注“李陵”二字,就是这里的墓主人。李陵与苏武相聚饮酒,又在草原上依依惜别。这边是“苏李泣别”的典故。苏武出使匈奴,在贝加尔湖边放羊十九年不屈服,终于得到回家的机会,李陵安排酒宴送别苏武——
“异域之人,壹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
司马迁的《史记》记下这段对话,便是名垂千秋的李陵《别歌》。
地宫里的这块画像石,恐怕也是李陵生前的内心写照,甚至可谓是自我辩护的告白。
秦北洋竟有几分伤感,自己在俄国生活过,又在蒙古草原流浪,远离故乡多年,何尝不是李陵的心情?
忽然,他发现头顶有个盗洞,不晓得什么年代形成的?让人惴惴不安。
穿过画像石博物馆般的地宫,秦北洋无暇一一观赏。
下一个墓室门,琉璃火球往里照了照,发现了第三道地宫。
第282章 汗血马(二)
地狱般的暗影之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宛如一锅即将烧开的水。
这是镇墓兽被触发苏醒的征兆。接着一声刺耳的嘶鸣,还有喷鼻子,撩蹄子,甩马尾巴……
马蹄声,绿色的双眼,竖起鬃毛,无须扬鞭自奋蹄。这是一匹马,也是一头龙,体型修长纤细,肌肉强劲,肩长耆高,颈部弯曲高昂的,诚千里马也。
白马非马。
而早这匹雪白的骏马肩部,似乎还在流血?不,这不是血,而是汗。
“汗血马!”
小郡王高声呼唤,他生在蒙古草原,见惯天下名驹,却唯独不曾亲眼见识过汗血马——汉武帝为它牺牲几万人的生命,劳师远征西域。李陵必定见过大宛国的天马,甚至……这就是李陵本人的坐骑?将军死后,爱马殉葬,共赴幽冥世界,并非没有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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