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雪继续下,台阶前有白茫茫的积雪,仿佛回到北极冰海孤岛,左手中指上的玉指环隐隐发热……
一小时前,有人敲响了法租界亨利路的洋房大门。
保姆厌烦地打开门,看到一个肤色白净的客人,年纪不过三十岁上下,身着大衣,头戴礼貌,就像昨晚的那位“常先生”,但显得更年轻更有精神也更帅气。
他操着一口北方话:“阿姐,请问齐先生和夫人在家吗?”
“他们去教堂了,下午再来吧。”
“对不起,我下午还有事儿,我能客厅里等他们回家吗?”
“夫人吩咐过,家里没人时,不准外人进来。”
“阿姐,给个方便吧,我是齐先生的好朋友,他见到我必定会很开心的。”
客人的目光很有魅力,欠身靠近保姆,简直温柔客人,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块银元。这位保姆也不过三十来岁,男人还在乡下种田,平时也爱打扮,哪经得起这样的殷勤?顿觉受宠若惊。她再看这位客人,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原本的冷面孔给了一丝笑脸,开门将他放进来。
坐在客厅里,沏上一杯茶,保姆还帮他脱下大衣,掸去雪花儿。一边等候主人回家,保姆还跟他聊天,说起江北农村的家常,说起上海的生活,又问客人老家在哪儿?
“很遥远的地方呢。”
“冬天冷不?”
“冷。”
保姆也是闲得发慌,自说自话拉着吧椅子,靠在他的身边问:“先生,您在上海可有夫人相随?”
“呵呵,我无亲无故,孤身一人。”
“那真是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
客人似乎很懂得女人的心,欲擒故纵。保姆笑而不语,却给他点上一支烟,火柴的焰头几乎烧着他的头发。他有些烟瘾,深深地吸了一口,吞云吐雾,却注意到窗外的黑猫。
黑猫盯着他的眼睛。
“这只猫?”
“嗯……夫人从西北带回来的,半野半家的,经常从外面抓老鼠回来,龊气死了!”
忽然,客人咧开嘴巴,发出野兽般的声音,那只黑猫被吓得跳上院墙了。
保姆吃吃地笑着,拍打他的肩膀,用半生的上海话说:“哎呦,先生,你真结棍呢!”
打情骂俏之间,楼上响起了小孩的哭声,保姆尴尬地一笑:“是我家的小主人醒了,我去哄一哄。”
保姆急冲冲地上楼,果然小九色睁开眼睛,自己爬下了床铺。十八个月的小女孩,两条粗壮的小腿儿,在地板上健步如飞,正在满口喊妈妈呢。九色已留足了头发,乌黑乌黑的,绝无半点黄毛,说明这孩子颇为健康。
“哎呀,我的小乖乖,不要吵啦,你妈妈去辣块了?我也不晓得啊。”
保姆不耐烦地塞给九色一个奶嘴,只想让她快点安静下来,好再下楼去陪客人。
“让我来哄哄她吧!”
客人出现在了卧房门口,直勾勾地注视着九色。
“哎呀,先生,你怎么上来了呢?”
“不好意思,失礼了!不过,我带孩子可是有经验的。阿姐,我想来帮你嘛。”
客人微微一笑,掐灭手中的烟头,便从保姆手中接过九色,却抱得颇为笨拙。九色怒目圆睁,对他并没有好脾气,再次大哭起来。
“这孩子,真没礼貌,平常可不认生的!”保姆只能伸出手指头逗弄她,“怎么啦?九色?”
“她叫九色?”
第374章 永隔一江水(二)
客人继续盯着小女孩的双眼,几乎要盯出个洞来。
“嗯,奇怪的名字吧?这可不是小名。”
“齐九色?”
“对啊,这小姑娘,长大后不得了呢!”保姆捏了捏九色粗壮的胳膊,“听说周岁时候给她抓周,结果抓出来个木匠用的墨斗!真是不像话!”
“阿姐,她这么哭,是不是热了?生痱子了?”客人把手伸到小女孩的衣服里,“你看穿太厚了吧。冬天啊,小孩不要捂。”
“那么冷的天,也会生痱子?”
保姆将信将疑,看了看窗外圣诞节的飘雪。
“给她换一件贴身点的小衣服吧。”客人把手搭在保姆肩头,“换好了,小孩就不哭了,我们继续下楼聊天。”
“嗯,先生,您懂得真多,我听您的。”
保姆笑盈盈地解开九色的衣服,这小孩居然犟头倔脑,拼命地蹬腿反抗,下地要往外跑。
“要我帮忙吗?”
客人在门口拽住小九色,保姆说:“太好了!帮我压住她的手脚呢。”
于是,他俩一起将小女孩压在床上,正要更换贴身衣服时,客人特意看了看九色的后背。
小女孩的脖颈后方,长着一对赤色胎记,形如鹿角,烈焰冲天。
“就是她!”
客人伸出细长有力的手指,滑过九色的后脖子。
保姆觉得有些不对劲:“先生,这是要?”
刹那间,客人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保姆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已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她瞪大了眼睛,嘴里蹦出个“辣块……”便不再有后半句话,气管和颈动脉都断了,整个人抽搐着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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