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百里申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只好钻进书房,在那堆典籍之中翻着。一本线装书映入我的眼帘,我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翻动着那一页页散发着古旧气息的书纸。然后觉得精神一阵放空,似乎感觉眼前纸上的墨迹都变成了微微蠕动的黑色斑点,渐渐凝固成了一团,变得格外的模糊。我揉了揉眼睛,放下书。叹着气看向窗外。外面金色的夕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冲破了一直遮蔽着的乌云,向大地上播撒着最后的余晖。院子之中似乎被冷清的感觉所席卷着。我缓缓的环视着这个熟悉的院落,然后不经意的看到了石几上的酒具。
那白色的酒壶仍旧默默的立在石几之上,和平时毫无差别。我凝望着剔透的容器,然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酒壶虽说一切如常,不过还是有一些细小的变化。我站起身,踱到门外,想要离得近一些。
洁白的外壁反射着天空中的夕晖,透出了宁静的淡黄色。我径直的走了过去,打量着这个平日里在我手中把玩着的事物,然后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那张漠无表情的脸,此刻居然发生了变化!纤细的嘴唇似乎在微微的上扬,露出一个充满着寒意的笑容。而那柳叶一般的眉毛也逐渐的向中间聚拢了起来,形成一个微妙的角度。而那曾经漫然无神的眼睛里面,似乎射出了骇人的光,那目光中,夹杂着深深的愤怒的神色,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怨恨。
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眼前的这张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清晰起来。虽然这种变化是细微的,但是那种从脊背上直窜上来的寒意,是不能改变的。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那种古老的黄色一点点侵袭着所有的色彩,周身霎时间变得一片灰暗,并且在缓慢的蠕动着,扭曲着,仿佛就像是巨大的怪兽的血盆大口一般,想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下去。
我猛的惊醒,眼前的仍旧是金色的院落。但是头却在一阵阵的眩晕,眼睛也跟着胀了起来。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绕着酒壶慢慢的走了一圈,然后紧锁眉头,将酒壶拿了起来,放回到书房的阁架之上。
似乎像是被放空了一阵,我摇了摇头,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凝视那血一般的夕阳片刻,然后转身走进了那间寒冷阴暗的房间之中,紧紧的关上了大门。好像有些时日没有进这间屋子了,我突然感到一阵失落,然后叹了口气,拂袖点燃那桌案之上的四盏油灯。
昏黄的火光微弱的笼罩着一小块空间,那些许明亮反而将房间照得黑影错落。墙壁上的铜镜幽幽的反射着诡异的光,就像是深瞳之中传来的那一束冷漠的神情,扩散在有些软绵绵的黑暗之中。心底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翻涌上来,我只感觉眼睛在不经意间的向内凹陷着,然后脸上的肌肉也牵引着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浑身上下变得一片冰冷,就连牙齿也在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之中微微的撞击着。我伸出手,掀起那块巨大的苫布,竹骨和尚未完成的人偶映入眼帘,视野之中一下子变得血红。
之后那种感觉瞬间消退,阴暗的房间再度袭来。我木然的站在那里,手臂僵硬的向前伸着,手里还抓着那块沉重的苫布。半晌,我只得叹了一口气,选了一具身材娇小的竹骨和一张细腻的画皮,脸色阴沉的在那四盏油灯的映衬下,开始制作起人偶来。
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很快,透过气窗可以隐隐的看到黑色的夜空。寒风也从门缝之中一点点的深了进来,吹动着灯火一阵细微的摇动。我放下手中的针,然后看着那具惨白的人形静静的躺在漆色的桌案上,然后沉思片刻,取出那个被我用咒符封起来的瓷瓶,然后却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这么做的话,瓷瓶之中的灵魂就无法往生了,而且这样的话,我身上的积怨就会变得更深。于是我将那瓶子放在桌子上,拎起那具人偶向墙角那几口箱子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油灯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就想是冰冷的水滴在灯芯上一般。然后就觉得眼前的光影猛的抖动了一下,其中一盏油灯熄灭了,房间之中立刻阴森了许多。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暗了下去,就在这一片诡异的黑暗中之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哭声,凄婉的回荡在这个空旷的房间之中。
我心头一紧,自言自语道:“看来怨念确实很强烈啊。”言罢,突然将手中的人偶甩了出去。人偶撞击到墙上,发出了轻微的断裂声。就在这时,只见桌上那被咒符封着的瓷瓶猛的爆开,黑色的烟雾扭曲着涌向那具人偶,然后房间之内阴风四起,所有的油灯顿时全部熄灭。四下里刹那之间被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包裹住了。我向后退了几步,冷冷的看着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人偶。
一声刺耳的狂笑,那具人偶缓缓的站了起来,那紧闭的双眼也睁开了,原本无神空洞的眼窝之中此刻却翻滚着骇人的红色。它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猛的向我扑了过来。我急忙闪身,绕到那具人偶的身后,淡淡的说道:“怎么?刚刚有了一个躯体就这么兴奋?不要忘记这个人偶可是我做的。”
“从现在开始这具人偶就不是你的了。”那人偶疯狂的吼道,宛如一个发疯的女人在愤怒的咆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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