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拐,进了条小路,一路颠簸,地势渐高,又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不远处就是大孤山的山脚。
车子开到一条街上,这条街两侧全是当地特色的饭馆,大清早已经开了张,没看到什么客人。
程实在路边停好车,我们刚下车,有几个人便过来围住。她们都是三四十岁的当地娘们,戴着红帽子,手里拿着小红旗:“两位大哥,进山拜佛呗,来,来,请两炷香,可灵嘞,不认识路我们这儿还有向导。”
程实笑:“我们要去的那座庙,恐怕你们的向导未必知道。”
“哟,这话说的,这山上就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一个女人还没说完,眼睛瞪大了:“呦呦,我们当是谁啊,原来是程大师,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些娘们似乎和程实很熟,都打了招呼。程实和她们开着荤玩笑,对我说:“看到了吧,我在这片算是小小的名人。”
程实带着我进了山。一大早天气很凉,偶尔能看到有游客在。他没有走大路,而是带着我顺着一条不起眼的山路,拐了进去。
这一路走过去,就看不见什么人影了。大孤山的山景很漂亮,哪怕到了秋末,还能看到斑斑点点的绿色。山里的空气十分清凉,路越走越是崎岖,都看到山溪了。
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忽然看到山腰附近,郁郁葱葱的山林中露出一截佛寺的飞檐。
顺着山阶爬上去,能看到这是一座不太大的庙宇,修在石崖之间,建造的构思倒是极为精巧,颇有古风。
这座庙没有木匾横牌,两扇大门敞开着,里面空寂无声。
我们两人走了进去,进门是一道院子,柱子上刻着对联,可是很怪,只有上联没有下联,写的是“幽僻处可有人行”。
这里处处怪异,让人浑身不舒服。我轻声说:“程老师,我们到这里骂谁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程实大步流星,脚步未停,带着我直入中殿。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伙计不会是跑这里骂佛祖吧。
佛殿特别小,又阴又暗,神龛上坐着一尊雕像。雕像看不出男女,眉清目秀,身上披着红氅,戴着小圆帽,双眼狭媚细长,有几分妖气。
神像前供奉着几个碟子几个碗,里面摆着瓜果梨桃之类的供品。不知怎么,一看到这尊神像,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害怕,又说不出怕什么,邪性。
瞅着程实不注意,我慢慢往后退。
程实背着手,紧紧盯着这尊雕像,两只眼睛冒火,他不会就是要骂这个吧?
这时,从佛殿后面的黑暗里走出一人,是个老头,穿着藏蓝色的工作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走过来打招呼:“老程,又来了。”
“嗯。”
“你心中的仇恨还没有放下?”老头说。
“它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说我能放下吗?”程实咬牙切齿。
老头叹口气:“你骂吧。”
老头摇摇头,跨出大殿门槛,看都不看我,径直走了。他一走,程实挽了挽袖子,对着这尊古怪的神像开始破口大骂,骂得极为难听,我听的哆嗦,担心一旦把神仙骂怒了,我可别跟着他吃挂落。
程实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挺老实的中年男人,没想到骂人这么狠,用词极为恶毒。我听了半天,听出一些滋味,这尊神像名为九尾灵狐,应该是山里的狐仙,它好像害死了程实的儿子。
第二十六章 铤而走险
程实大骂九尾灵狐雕像,骂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端的是狗血临头,到后来把自己都骂哭了。
骂着骂着他撸着袖子,看那架势想把雕像打烂,我一看不好,赶紧进去拉住他。
程实看着神像,恨恨说:“小冯你知道吗,我儿子就是死在它的手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程实控制住情绪,和我坐在佛殿的门槛上,聊起了他儿子的故事。他儿子名叫程海,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在沈阳念的大学,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可以说前途似锦。那一年,程实还在出堂搬杆子当香童替人看事,贴补家用。
有一天,本地有一大户人家请他去看病。
得病的是这家新过门的小媳妇。这小媳妇得了一种邪病,怕风怕水怕光,整天躲在屋里一个人傻笑,谁都不敢去碰她,就连这小媳妇自己的孩子都害怕见她。
那时候的程实在大孤山一带赫赫有名,很多堂口都不如他正规,而且程实做事也负责任。在当地有很多黑堂,所谓黑堂就是出马的香童没经过什么正规手续,自己滥请仙家上身,开堂是为了黑财和淫人妻女。这些人的名声很臭,买卖越干越差。能吃这碗饭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谈起程实都恨之入骨,认为就是他堵了大家的财路。
那户人家求助程实,让他去诊病。程实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事后他才琢磨明白,自他接这个活儿开始,就钻了同行对手的圈套。
程实到了人家的家里去看小媳妇,打眼一看,就知道事情坏了。
小媳妇指定是被邪灵附身了,可是什么东西,居然程实看不出来!
出堂请仙家,这里有个问题,仙家也分修行法力的高低。驱邪的话,首先要看得出对手的来历,小媳妇身上的邪灵,程实的仙家完全看不出来。仙家告诉程实,这个活儿不能接,十分棘手,让这家人另请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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