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叹口气:“我儿子程海别看岁数小,可他的见识和胸怀比我这个当爹的大多了。他是真正的以身伺鹰。就在那天晚上,他自断经脉,和那只狐仙同归于尽了。”
说到这,他眼圈红了:“后面的事就不说了,我那老婆子就跟疯了一样,差点没把我活剥了,就说我是杀害儿子的凶手,甚至还报了警。”他摆摆手,陷入痛苦的回忆:“我失去了儿子,也失去了老伴儿,她和我离婚走了,说再也不回这个家。”
他擦擦眼睛:“我打听到大孤山九尾灵狐的香火道场,就来到这里,当时丧子之痛撕心裂肺,我也没管那么多,指着神位就骂。骂完之后,大哭了一场,在寺里喝得烂醉如泥。”
我叹口气:“程老师,我插一句嘴,整件事里我怎么觉得你的罪过比九尾灵狐还要大一些。”
程实眼睛瞪圆了:“我承认我有错,我好面子,为了一己之私害了自己孩子。可这只臭狐狸就没错吗,整件事的起因就因为它对子孙御下不严。子不教父之过,孩子在外面闯祸,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爹!“他深吸口气,摸摸胸口,冷静下来,继续说:”就在我烂醉寺中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离奇的怪梦。”
程实说,那天他大醉了一场,沉睡的时候,从后殿出来一个人。这是个年轻的后生,面白如玉,穿着打扮跟古人似的,头上还有纶巾,着实是一个翩翩的美少年。说句冒犯的话,仅凭貌相上还真就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来。太秀气。
这位后生站在程实面前,非常有礼貌,拱手说,程居士,整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没有严管子孙,导致不肖的孩子到人间乱世,我有很大的责任。
程实这才明白,这位貌美后生就是九尾灵狐。他好歹是香童,见过一些世面,就想着从地上爬起来还礼。可不知为什么,当时怎么也动不了,就死死钉在地上。
九尾灵狐极其坦诚,对程实说,它修行上千年,在此地享用香火也有几百年,修为也算大成,子孙无数,性子便倦怠起来。有句话说得好,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是没有止境的,过于安逸便会退步。所以,九尾灵狐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说到这里,程实苦笑:“小冯,你知道它的请求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想不出来。
程实说:“它要我隔三岔五就来道场,指着鼻子骂它。”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什么呢?”
“九尾灵狐是个极为坦荡的大神,它告诉我,一是这件事上它该骂,二是它希望有人骂骂它,它可以经常三省吾身,不至于忘本。”程实说。
我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看大殿深处的神龛,里面的九尾灵狐像在黑暗中,隐约只见轮廓,有些森森然。
程实幽幽:“自从这件事之后,我就散了堂,再也不出堂看事。我只想尽一些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便开始照顾那些神经头,减轻他们家里人的负担。我一个孤寡老头子,能做的也无非就是这些了……”他深吸口气,对我说:“小冯,我领你来这里,又和你讲了我最痛心的一段往事,你知道用意吗?”
我想了想说:“你在变相告诉我,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程实笑着看我,很是欣慰:“除了我儿子,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性的年轻人,一点就透。那你知道什么是修行了吗。”
我茫然:“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朦朦胧胧的,说不出来。”
程实点点头:“这就是开悟的契机,你随我来,我让你看一些东西。”
他站起来,径直往后殿走去,我心中纳闷,也只得跟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默者
怀着满腹疑问,我跟随程实向后殿走去。九尾灵狐的道场修建得极为精妙,古香古色自不必说,占地面积看着不大,方寸之间却是建筑重重,亭台楼阁间或错落,犹如精巧的搭方块一般的智力玩具,充分运用每一处空间,端的是眼花缭乱。
到了后殿,是一个天井小院,四面都是古风楼阁,先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头,正坐在小院的大树下喝茶。
他看到我们招呼:“老程,骂完了?”
程实低声和我说:“你一定要和这老头搞好关系,这是个高人。”
嘱咐之后,他拉着我来到老头面前:“我来介绍介绍,这位老先生是看护灵狐大仙道场的高人,叫吴寿祥,小冯,你管他叫吴大爷就行。”
我毕恭毕敬地说:“吴大爷,你好。”
吴寿祥冲我点点头,问程实:“怎么个意思这是?”
程实道:“这小伙子有志于出堂做香童,目前还没有通灵,我想把他留在后殿抄经通灵。”
吴寿祥上下打量我,然后问我,你想好了吗?
他这是话里有话,我不太明白,又不敢发问。吴寿祥端着茶水说:“老程,你把规矩和他说明白,别这么稀里糊涂的。”
程实把我拉到一边:“小冯,出马的具体流程你知不知道?”
我茫然地摇摇头。
程实说:“首要是打窍和通灵。出马做香童,必须要会通灵,和灵界打交道。而且通灵这种本事,一旦打通就没有回头路了,说日后我不想通灵要做回普通人,那对不起,没有办法。到时候后悔只能害人害己,香童和仙家的道行和福报都要受到很大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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