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别说,从昨天把木偶毁掉之后,我变得神清气爽,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就算气也不喘了。
当然,我说的是走两步不气喘吁吁,身子骨稍微变得硬朗一些,而且开始觉得肚子饿。
屋里,李瘸子正在喝酒,手边放着一把花生米,边吃边喝,嘴角还沾着白色的花生沫。
看到我们走过来,李瘸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嘿嘿笑着说,“原来是张先生,是什么风把你从村西头吹过来了。”
因为我爹以前上过小学,能读书识字,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人们对认识字的先生都很尊敬,所以称呼我爹一直是张先生,后来上山下乡来了大学生,我爹就回家种地了。
进门后,我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一边,“这次来,是有点事要求你,我这孩子吧,惹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说着,我爹脱下鞋子,把鞋垫里工工整整的五块钱掏出来,放在桌上,低着头等李瘸子发话。
忽然,我的鼻头有点发酸。在家里,我爹的脾气硬着呢,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从来没见过他低声下气的求过别人。
李瘸子也客气,“都是街里街坊,有啥求不求的。来,先坐下,喝点酒。”
说着,李瘸子把桌上的五块钱拿过来,又塞进我爹的手里。我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坐在桌旁只好意思喝酒,不敢夹菜。
“这么扭扭捏捏的干啥,来,吃菜,好久不见了,今儿咱哥俩唠唠嗑。”李瘸子替我爹把酒倒满,我爹也没再客气,开始喝酒吃菜。
在我们村里,大人喝酒,女人和小孩是不能上桌的。倒不是歧视,只是喝酒的时候,通常边吃边聊边喝,吃饭都很慢,与其说是吃饭,倒更像是座谈会。
李瘸子吩咐要小翠带着我去别处玩,而小翠没有招呼我的意思,自顾的跑出门去,我也只好跟在他的屁股后头。
小翠带着我绕过长满杂草的后屋,又钻进长着青苔的假山竹林群,推门进入一间瓦屋里。
这里难道是小翠的房间?虽然只有八岁,但我也知道随便进人家睡觉的屋不好,我就在门口傻愣愣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小翠从里边喊,“你在门口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
我走近去发现,这里并不是卧室,而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灰尘的厨房,锅里还放着蒸得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小翠拿起馒头递给我说,“饿了吧。”
我把手背到背后,舔舔嘴唇说,“我不饿。”因为我爹说过,不能随便乱吃别人家的东西,白面馒头这东西,虽然不是金疙瘩,但也只有过节走亲戚的时候,才带着几个。
平时,我们都是地瓜糊糊做的煎饼,或者用玉米糊做的烙饼。
小翠说,“其实你和我不用那么客气的,从昨天毁掉木偶后,你的身体就已经恢复正常,也该饿了。”
说着,小翠很自然的把馒头递到我手里。我刚想要下口咬,小翠说别急着吃,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大海碗,碗底盛放着芋头烧鸡,还有猪肉白菜。
小翠把门关上,又拿出两双筷子来递给我说,“快点吃,吃完我去把碗洗了,别让我爹看见!”
这吃个饭,怎么还不能让李瘸子看见了?
见我一脸的疑惑,小翠解释说道,“我在做菜的时候,偷偷盛出来一些,否则就只能吃剩饭剩菜了。”
早听说过,在一些家庭里,女孩都只能吃剩菜,七八岁就要做家务,稍微有点不听话就要挨打。不知哪个混蛋说过这样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更恐怖的是,为难女孩的,偏偏都是女人。我们前院的老太太,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小儿子。听我娘说,那老太太本来有四个女儿的,结果第三胎女儿生出来的时候,被她婆婆用一瓢开水给烫死。
听起来很可怕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山高黄帝远来敷衍过去。我想小翠在家里,一定生活的很难受。
从第一次见面,小翠就穿着这件有点大的白色连衣裙,到现在还是这一件。我想她应该只有这一件衣服,在晚上睡觉前洗干净,第二天早晨穿。
倾盆暴雨一夜后,次日清晨见到小翠,裙角还有些潮湿,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因为看着小翠有些饿坏了,即使很想吃碗里的大肉块,我也只动了两筷子尝尝味儿,啃了一个甜甜的白面馒头,也饱的差不多。
小翠整整吃了两个馒头,又把剩下的菜汁沾着馒头全部吃光,整个碗比刷过的还要干净。
见小翠吃完了饭,我终于把心中憋着好久的问题问了出来,“那个……昨天我去挖木偶人的时候,你咋闷声不吭的走了啊。”
“你还好意思说。”小翠翻了翻白眼,把地上的馒头渣清理干净后,才坐在一堆劈好的柴火上说,“昨天上坡的时候,我不小心摔倒滚下去了,等我爬起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我忙紧张的问道,“你是从哪里滚下去的!有没有摔伤?”
“摔伤倒是没有,地上都是松软的稀泥,我爬起来想要去找你,发现你已经跑远了。等我到了埋着木偶的地方,发现木偶已经被挖开,你也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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