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口中默念佛号,好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那时大雄宝殿中,争辩极是激烈,大打出手,所以异变到底是何时开始的,老衲也不知道。”
“只知道,当事情终于决定下来后,大家才发现不对。这大雄宝殿外竟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一点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从窗户往外看去,却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片,肉眼竟然穿不透那层黑暗。那情形就像是,就像是整个大雄宝殿在不知不觉中,置身于无尽的幽冥之中!”
“众人无不大惊!老衲凝神一感知,发现那团漆黑,是无穷无尽浓郁至极的阴气。老衲心中惶恐,急令沙弥去取法器,然后喝令众僧齐坐佛前,齐念《六道金刚咒》和《大悲咒》,以除阴邪。”
“黑气外表凝而不动,内里却翻涌不休,渐渐地,一轮邪月从黑气中缓缓升出,挂在大雄宝殿上方。”
“当邪月一现,阴气暴涨,威势立增数倍。无尽阴气便如山洪般,倾泄而下!”
“有众僧念咒,有佛法加持,无尽阴气便堆在大雄宝殿门口,不得寸进,越积越高。老衲当时心中快慰,只以为可以这样坚持到天明。到时阳气一升,阴气必退,我白龙寺就能逃过此劫。”
“却不曾想,那些人即已下了如此杀手,怎能让我等安然逃过?就见黑气中,钻出了十几只厉鬼。鬼虽不多,但最普通的就是阴鬼,其中竟还夹有阴神,还是两个。”
“一个阴神口一张,喷出一口极浓的阴气;一个阴神手一扬,一柄阴气凝成的长矛飞射而至。这下事出突然,堂主被飞矛刺中,当场惨死。然后阴气在大雄宝殿中蒸腾,闻到的人无不头昏眼花,手脚酥软。就这一下,念咒声立即被打断,无数阴气涌入大雄宝殿,将一个好好的佛家宝地,生生化成了,杀戮地狱!”
“老衲在一个阴神的缠斗之下,且战且退,只想逃出这片阴气,找到那布阵之人,将他击杀。这邪阵一去,阴气一消,殿中的人才有一线生机。不然在如此浓郁的阴气之中,厉鬼战力倍增,殿中人绝无生机!”
“老衲拼着受了那阴神的重重一击,拼死到了这片阴气之外,却见月光朗朗,哪里有见到别人?老衲放声嘶喊,这才惊动大雄宝殿外的众僧。大家慌慌张张地聚起,拿着法器,正要齐声念咒时,那邪月却已消失,阴气渐渐退去。而大雄宝殿中的四十五僧人、十八信徒已竟数身死。死状,惨不忍睹!”
“这,便是那一晚的真相。可怜那么多人,最后活着的,只有老衲一人,只有一人!”
说到这,老和尚深深地看着小道士:“道长,老衲明白,你是有大修行的人,听明白了之后,不知道长心中有何感想?”
小道士一时心乱如麻,他自然明白老和尚的意思,可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犹豫了下后,小道士答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贫道暂时无所想。”
老和尚叹了一声,凄然说道:“那晚的惨状,让老衲愤恨万分。在此之前,老衲只以为是我白龙寺作恶太多,天云观的道士这才找了证据,要我白龙寺受这恶果。可那一晚过后,老衲才开始怀疑,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一场阴谋,一场要将我白龙寺的和尚斩尽杀绝,甚或是要将全江州的和尚都要斩尽杀绝的,惊天阴谋!”
“因为那悲惨的一晚,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先是,江州城的百姓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将邪月一事当成是上天降下来的天谴。结果我等死伤如此惨重,非但无人为我等作主不说,江州城中,还尽是一片叫好声!”
“再是,一些苦主在有心人的挑拔下,冲入白龙寺。混乱之中,有人放起了火。于是白龙寺这传承了三百多年的古刹,竟在这一场大火中,烧成灰烬!数百年的积累,竟数烧得,干干净净!”
“最惨的是,全江州百姓对僧人喊打喊杀,我白龙寺侥幸逃过那场血夜、再逃过那场大火的僧人,在‘打杀和尚’的大喊声中,损失殆尽。呵呵,可怜我白龙寺有僧人一百四十七名,最后成功逃离江州的,不过三十余者。别的,尽数身死!”
说到这,老和尚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老衲恨,老衲深恨啊!”
他哭道:“老衲深恨,江州百姓忘恩负义!这三百多年来,白龙寺在江州活人无数。我白龙寺曾造得孽跟曾积得德相比,不过是一勺水比之于一缸水。可最后,我白龙寺竟落得了如此下场!老衲岂能甘心,岂肯服气!”
“老衲深恨,那顾云道人暗中布局,将江州僧人一网打尽。若只是佛道之争,老衲输了也认了,最多不过是紧闭山门。可他却是,斩尽杀绝、斩草除根啊!”
“这几年来,老衲无数次质问苍天,质问佛祖,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老和尚伏地大哭,小和尚也泣不成声,而小道士看着这破败的山神庙,久久无语。
当庙中的悲凄稍解后,小道士问:“长老,你说这是顾云道人布的局,可有凭证?”
老和尚答道:“自有证据。”
“老衲发现不对后,就全力搜集证据,才发现其中的种种端倪。”
“其一,顾云道长和王御史是旧识。事发之前,顾云道长曾三次拜访王御史。若非得王御史相助,那场水陆法会上,顾云道长根本说不了三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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