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大笑,连道“好,好”。
看向小道士,他问:“老衲糊涂,还不知道长大名。”
小道士回道:“贫道,天一派的道士张天一。”
老和尚合什:“原来是天一道长。道门有天一道长在,当大兴矣!”
说完,躬身一行礼,老和尚便带着小和尚,出了山神庙。
没有犹豫,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往江州城的大街上行去。
就见这两个和尚,低眉垂目,双手合什,头顶醒目的光头,身披破烂的僧衣,不急不缓,一步一步前行。
很快,“死和尚”的骂声不绝于耳,很快,“打杀和尚”的叫声不绝于耳。很快,有泥块砸来,有石头砸来,有臭鸡蛋砸来。很快,老和尚的头上有鲜血流下。
身上,是无数的污垢。脸上,是淋漓的鲜血。可老和尚依旧低眉垂目,双手合什,不急不缓,一步一步前行。脸上即无喜也无怒,即无悲也无痛!
好几次,尾随在后的小道士都想冲上前去,护住这两个和尚。可他按捺住了这份冲动,只是看着。因为他知道,这是老和尚和小和尚的修行!
人心终究是肉长的!见两个和尚如此,大街上的叫骂声渐渐少了,渐渐停歇。无数人默默地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就这样,往城门口走去。
一个汉子忽然大哭,冲到老和尚面前,一把抱住老和尚的右腿,大哭道:“大师,大师,某等对不住你们啊!”
“当年江南大旱,是白龙寺的僧人拿出全部存粮,在庙前施粥,救活了无数的人。那时我一家六口,就是因此才活了下来。十年前我女大病,无钱看医,也是白龙寺的僧人免费施药,救了我女一命!”
“白龙寺的众僧对某家有活命之恩,可某胆小,看着街坊邻居们打杀和尚,却不敢出头,只敢躲在家中流泪,是某,是某忘恩负义啊!”
大哭着,这人叫道:“某现在小有家产,某愿捐出全部资财,助大师重建白龙寺,以报白龙寺大恩!”
一直脸上平淡无波的老和尚,这次却笑了,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白龙寺毁了便毁了,何必重建。你若心中感恩,便替老衲擦去这脸上的污垢吧!”
那人二话不说,急忙脱去外衣,嫌外衣太脏,他丢在地上,脱了自己的中衣。擦了几下后,中衣便脏了,他又丢下中衣,解了里衣,光着膀子,继续擦。可没擦几下,里衣又脏了,他情急之下,竟去解裤子。
有一大婶提着桶清水过来,示意了一下。那人大喜,便用里衣和着清水,细细擦去老和尚脸上的污垢。擦完了老和尚,再擦小和尚。
老和尚一直含笑而立。等他擦完了,说道:“只要江州的百姓还记得,白龙寺曾经也行了许多善事,积了许多功德,这便够了,足够了!”
说着,老和尚拉着小和尚跪下,向着曾经的白龙寺,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后,两个和尚起身,继续不急不缓地向城门口走去。
只是脸上,多出了一丝笑容。
看着这两个和尚出了城门,寂静的大街上,有哭声响起!
小道士眼里也有泪。泪光中,他看到,那一老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个和尚,身上似乎有佛光湛然!
小道士回到客栈。
客栈里议论纷纷,说着刚刚的事。
“哎,最后的和尚都走了,从今以后,我江州再没一个和尚了。”
“是啊,白龙寺的和尚是做了坏事。可真要说起来,那些和尚做的好事,其实多的多。”
“对啊,现在想来,我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些和尚犯了错,给机会让他们改正便是了,实在犯不着喊打喊杀。现在可好,都打跑了,都杀没了。”
听着这些议论,小道士长叹:“哎,我大宋的百姓啊!”
心情沉重的小道士上了楼,在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后,才发现一个问题。
我去,我的夫人嘞,若雪去哪儿了?
女人家家的,她没事不好好呆在客栈里,乱跑什么啊!
小道士去问丘木头。
丘木头的回答从来很简单:“走了。”
“啊!一个人走的吗?”小道士随口问道。
“不,跟一个男人。”丘木头的回答依旧太简单。
我去啊!小道士跳了起来。我的夫人跟一个男人走了?这个问题,貌似很严重啊!
大急之下,小道士一再追问。可丘木头从来不说重复的话,小道士问的急了,他便直接装起了木头。
小道士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真将这根木头给劈了,当柴烧了。于是,只能回房继续等待。
这一等,又是好一会。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透过窗子,投下一柱五颜六色的光,正正射在小道士的头上。于是小道士觉得,自己的头上似乎有一抹绿,绿得极是鲜明!
正当小道士忍不住,提剑就要去抓那“逃跑夫人”时,门开了,许若雪走了进来。
看着自己夫人那一脸的高兴,和眉间那一抹的舒爽,小道士的心提到了噪子口上。
“咦,夫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许若雪奇怪地问。
小道士悄悄地将自己长剑丢到床下,他冷声问道:“是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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