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府忍气吞声,解释道:“夫人啊,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年纪已然这般大,就算想生养,也绝无可能。你一向知道,我家两代单传,我儿就是我张家唯一的根。我就算傻到天上,也不敢让人伤了我儿啊!这唯一的根要是出了差错,我张家可就绝后了。那样的话,我死后,怎么有脸面去见张家的列祖列宗!”
听他服软,那妇人得意地说道:“张一根,算你还有点脑子,没被外面的狐狸精给勾了魂。今儿个我明白告诉你,你儿子已经醒了,在房里大哭大闹,吵着要赶紧杀了这两个杀才。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然,小心你张一根,变成张无后!”
妇人得意洋洋地离去,颜面全失的张知府坐在官椅上,止不住地叹气。
这出闹剧,直看得小道士目瞪口呆。刚见张知府时,只觉得他好大的官威。可此刻再看去,只觉得他,好大的一个可怜人!
哎,被妻子给骑在脸上拉屎,他这丈夫做得啊,实在是愧对了胯下的那一根。
等等,我若真娶了那恶婆娘,会不会也会变成这样?想到这,小道士打了个寒颤,赶紧止住这不祥的念头。
好一会儿后,张知府才终于咽下这口恶气,他惊堂木一拍,刚刚消失了的“好大官威”,瞬间又回到了身上。并且,在休息够了后,抖擞得更是厉害。
惊堂木一响,一直如泥塑般呆立,耳聋了,眼瞎了的三班衙役齐齐身子一振,个个又活了过来。
张知府冷声道:“李曹官,你说说本府上下,近来可有什么大案要案?”
李曹官自然明白上司的意思,当下应道:“年初,有贼人三人夜入县左张员外家,污了女子两人,其中更有未出阁的张四娘,此案未诀。”
张知府一击掌:“这个可。”
“年中,盐亭县外李家村有蒙面歹人持械行凶,伤七人,抢走三头耕牛,此案未诀。”
张知府问:“是外地人所为吗?”
李曹官答道:“听口音,应是本府人所为。”
张知府叹道:“这个否。”
……
这两人旁若无人,一问一答之间,就给小道士和醉道人生生地安上了六七桩大罪,还都是,“秋后问斩”的死罪。
小道士只听得呆若木鸡,哑口无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等如同儿戏般的信口雌黄,就能断了如此大案,要了想要的人的性命?
果真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啊!
醉道人却是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他倒也光棍,只是抬头看着正堂上高高挂着的那块“明镜高悬”,连吭都不吭一声。
安排妥当,张知府直接一挥袖,喝了一声:“退堂!”
自始自终,他连看都没正眼看过小道士一眼,就这般,下了定论!
果真是,明镜高悬!
两旁竖立的衙役摇了摇头,正待散去,却听,却听小道士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竟然还极是开心。
张知府猛地转身,盛怒道:“你笑什么笑?死到临头了,还敢这般大笑。也是,你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快。好,很好,我自会安排,包你满意!”
小道士笑得都弯下了腰,他大笑着,指着张知府笑道:“我是笑你!笑你爱子如命,却要被爱子,给骗去这条老命。我再笑你,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不知,你若不求我,你张一根,就得变成张无后!”
张知府气得胡子乱抖,脱口骂道:“你,你放屁!”
小道士冷笑道:“府台大人,想必你还不知道,你那爱子为何要去找我的麻烦?那帮衙内现在想来正在府上,所为何事,大人你问问就知。”
他冷哼一声:“唯一的独苗,要传张家的香火,呵呵,一个都不能人道的人,我看怎么传这香火!”
“不能人道”这四个字,如晴天霹雳,霹得张知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怒道:“你,你胡说。”
说完,张知府再顾不上其它,急急地往后堂赶去,去问个究竟。临出门前,他身子一顿,回头说道:“先押去牢中。”
停了下后,他再补充了一句:“吩咐下去,不得亏待。”
牢房是这世上最黑暗的地方之一。若没有“不得亏待”这四个字,小道士说不得就要生不如死。搞不好,连“贞节”都要不保。但有了这四个字后,那就权当是,住了一晚的客栈。
虽然这客栈,条件太简陋了些。但至少,不脏不臭,还是单间。
“高啊,兄弟,你真是高!”醉道人高高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高声喝道。
“这没什么的。”小道士很谦虚。
“这真高啊!”醉道人在小道士肩上拍了一掌,用力大了,疼得小道士直呲牙:“老哥我本以为,闯荡江湖数十年,今儿个是彻底栽了。没想到,兄弟你三言两语那么一说,怎么着,屁事都没有。”
“那是。”小道士骄傲地点了点头:“好在那狗官的夫人来闹了一场,不然的话,我还真抓不到他的命脉。”
“兄弟,”醉道人还是有点担心:“所谓‘官字两个口’,我俩真能平安地过了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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