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二爷大喜,失声问道:“此话当真?”
“自当真!”小道士正色说道:“天清道人可为证。”
“好,好!”宝二爷呆呆地叫了几声“好”,忽然一脚跨过长案,一头拜倒在地。
他哭道:“仙长护了林妹妹的周全,于我而言,这就是再造之恩。我若不磕上几个响头,此生定不安心。”
说着,他便要叩首。
小道士大惊:“贫道怎敢受此大礼?”
他正要扶起宝二爷,却见薛姐姐提起裙摆,急走几步,也是拜倒在地,哭道:“仙长护了林妹妹的周全,便是圆了我此生的遗憾,我便是立时死了,也再无怨言,绝无怨言!”
见他俩坚持,小道士只得长叹一声,直起身,任由宝二爷和薛姐姐,庄庄重重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将二人扶起后,宝二爷喜不自胜,一时痴痴呆呆。薛姐姐却是痴痴地看着他,忽然一倾身,死死地搂住他。
宝二爷便笑道:“林妹妹的事终得圆满,姐姐,你可高兴不?”
薛姐姐埋首在他怀中,泪如雨下,连连点头。
宝二爷抚摸着她的长发,喜道:“再过得几日,我便求祖奶奶,娶你为妻。姐姐,你可高兴不?”
薛姐姐声音哽咽:“高兴,这是姐姐一生所梦。”
宝二爷搂着她,笑道:“成亲后,你我每日便如今日般,恩爱缠绵。姐姐,你说可以不?”
听他这么说,薛姐姐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点头。
宝二爷大笑:“好,大好,人生至此,极好!”
看着眼前这一幕,小道士心中复杂莫明,一时之间,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唯有长长的,长长的一叹。
听得这声叹息,宝二爷就看向他,说道:“仙长说是两件事,可不知第二件是何事?听这声叹息,只怕不是好事。”
小道士一摸怀中的草人,一咬牙,正要开口。
“且慢!”薛姐姐忽然叫道,她直起身,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宝二爷最后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端起案上的一杯酒。
这酒,色泽殷红,是上等的葡萄美酒。小道士却知道,这酒里,必放了鹤顶红!
薛姐姐凄声说道:“即不是好事,那说了又有何益?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承蒙道长大恩,我无以为报,谨以此酒,礼敬道长。祝道长仙福永享!“
说着,薛姐姐颤抖着手,将手中的酒,往口中送去。
那葡萄美酒,于是荡起了重重嫣红。一时艳红如血,如美人的鲜血!
正文 307 枉凝眉
美酒如血,映得美人的泪,更显晶莹!
和着眼里的泪,薛姐姐一口便要饮尽,这杯鹤顶红!
而此时,小道士依旧在纠结。
这一生,他从未如此纠结过。就算那时在国公府中,他也不曾像今日这般,纠结的恨不得一斧子,将自己的头生生地给砍下来。
他脑中有两个声音在大吵。
一个声音说道:虽然她性本良善,但先是一念之差,害了林妹妹。再是丧心病狂,欲害了自己。这等人,死了便死了。能替她将真相给隐瞒下来,就已是天大的仁慈!
另一个声音说道:既然她性本良善,那为何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佛家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道我道家就不能让人改过自新?
不过十几个呼吸间,这两个声音便似已在他脑中吵了千百年。看那情形,还要再吵个千百世。
而就在他依旧纠结时,薛姐姐已欲,一口饮尽这鹤顶红。
千钧一发之际,小道士大喝一声:“且慢!”
这一喝之后,原本纠结不休的小道士心中忽地有了明悟: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是什么,不过是,顺本心,合天意。现在既然不能决断,那何需考虑太多?
只顺本心,如此而已!
这声“且慢”,让薛姐姐的手便是一颤,那杯毒酒,便悬在她唇边。
她定定地看向小道士,本已彻底绝望的眼里,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小道士叹道:“薛娘子,这杯酒却是不喝也罢。因为贫道想要说得第二件事,也是件大喜事。”
旁边宝二爷笑道:“姐姐怎地也成了林妹妹,不就是敬一杯酒嘛,怎地也掉了几滴情泪?”
看着小道士从怀中拿出那草人,用双手笼着,薛姐姐的心里,一时充满了希望,一时又是布满了绝望。在这样的煎熬下,她的身子直摇摇欲坠。
看宝二爷饶有兴趣地探手过来,要拿这草人,小道士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他正色说道:“这其实不是道术,只是我家乡的一个习俗,但据说极为灵验。”
“凡家门迭遭不幸,则扎一草人,再用火将此草人焚尽,则祸患尽除,以后必家门和睦,再不生是非!”
宝二爷拍掌笑道:“果然大有味道。那便由我点这火吧。”
薛姐姐哪敢让他碰这草人,当下抢前一步,说:“还是我来吧!”
说着,她便颤抖着手,伸向小道士。
小道士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薛姐姐一眼,再郑重其事地,将草人递了过去。
薛姐姐几乎是抢似的,将草人紧紧地握在手中。这一刻,她极想大哭,也极想大笑。可这一刻,她只能死死地忍着,拼命地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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