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刘思革就坐在面前,我实在不想再去费脑子胡思乱想了。那时我还是年轻气盛的阶段,行事方式喜欢直来直去,心里藏不住猜忌,也不想去猜忌。更何况,猜忌的对象还是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
确凿的证据就在王军英手里,到底是战友还是汉奸,我非得去问个水落石出才行。
右手还没来得及去摸到腰间的手枪,身旁的王军英,好似料到了我会这样做,刚一站起来,他就伸手挡住了我的大腿。
低下头,我面表疑惑的盯向王军英。他那双凌厉的眼睛也正盯着我。只见他迅速收好玩弄在手的匕首,然后对我淡淡道:“不行,现在是出任务,不能抽烟。”
这话听得我一愣,刚想说老子抽个屁啊,老子是要去彻查“山民事件”的真相,但是下一刻,我就明白了他的话里意思是什么。我噎住了就要吐出喉咙里的话,两人一站一坐、一上一下的对视着,相互沉默。
坐在对面的刘思革见状,捋着头发的手就放了下来。他咧开嘴,用平日里和我开玩笑的语气插话进来道:“嘿,建国兄嘞,再忍忍嘛,都半下午了,这天就快要黑下来了!”
寻声一转头,我面无表情的盯了刘思革一眼。一道猜忌之后,我忽然觉得这老小子无比的虚伪。他放走了山民,撒谎,不和我们讲实话,现在却还能若无其事的和我谈笑风生?
我真想一把手枪扔到他那憨笑的脸上去!
在缠绑腿的邓鸿超,也笑着插了一句话:“对,忍忍,天一黑,怎么抽都行。”
不过刚和刘思革的眼神一接触,我瞬间又想到了什么,当即就后悔了自己的冲动行为。
不行,现在还不能问,现在的情况太不合时宜。至少,得找一个和刘思革独处的机会再问。现在多一个邓鸿超在旁边,就是多一双耳朵。我要是叫喊这把这件事说出来,事情恐怕就会变换性质,不仅仅会是“彻查真相”那么简单。
如果现在就莽撞的捅出去,恐怕会把刘思革推到风口浪尖,大家必定会对他有看法。试想,黄班长和旗娃要是得知了真相,他们又会对刘思革作何反应?
有了看法,对整个队伍就会影响。如今人在敌国,一切应以任务为重。我现在要是冲过去了,真相不一定会问得出来,最后还会搞得收不了场。总不能当场罚刘思革跑山头,又或者一枪毙掉他吧?
不行,我要是朝刘思革冲去了,就是在动摇士气、破坏这个队伍!
一涌而出的理智,瞬间就浇熄了我的一涌而出的冲动。我这倔脾气,真应该改改了。那一刻,我开始佩服起了王军英。他让我保守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原因的。
盯了刘思革一眼,我将准备掏手枪的手伸向了腰带,然后故作起笑容,玩笑道:“抽个屁,我吴建国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难道这点儿觉悟都没有吗?抽烟小则引来子弹,大则引来炮弹,我还不懂这个道理?我是水喝多了,要去方便一下。”
递给王军英一个眼色,我推开他的手,独自走离了竹林。
黄班长和旗娃很快勘测完地形,队伍又重新启程。由于王军英的阻拦和我及时的理智上头,这件事最后是没有捅出来。事后想来,当时我要真的举起手枪冲过去了,这趟任务的结局,或许就会不一样了。
再说刘思革本人,他倒还好,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假如他的身份真的被我猜中了,那他肯定不是普通的汉奸,而是训练有素的敌特。当然,这是玩笑话,这件事的真相,我会在后文里写到。
现在,我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停止心里头的猜忌。
走了一阵,地势开始变陡,植被开始变茂密,队伍走起来比上午更加吃劲儿。我们抽出了砍刀,挨个儿换人在前面劈藤开路。否则的话,雨林里的那些茂密植被,真是让人寸步难行。这附近的山区最近好像下过雨,一路尽是水坑泥沼,好不难走。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对付雨林中的毒蛇、蚂蝗。虽然每个人的绑腿上都抹着雄黄,但那些烦人、恶心的蚂蝗总有办法钻进衣服吸你的血。而蛇就乖多了,闻到雄黄、觉察响动后就会自己躲开。但就怕那种绕在树上的蛇。
防蛇其实也是在林子里的重要任务,要是被带剧毒的嘬上一口,那基本也算是判了死刑。
那一下午,蛇一共打死了三条,而挤死的蚂蝗,那可就记不清了。当然,我还必须在这些让人心烦的事物中多抽出一道心绪,去留察刘思革这老小子的举动。
不过他倒没表现出任何反常。我不免又开始猜想,假如他真是汉奸,是敌特,那他目的又会是什么呢?把我们五个全都灭口?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天马行空了。
不过王军英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下午的这一路,他都走在刘思革的背后。有了他在后头做“防线”,我倒也心安下来,渐渐忘却了这件事。因为丛林里的路半分钟一个样,你要想走好路,不得不全神贯注,集中精力。
行过陡山包,渡过山溪,翻过瀑布,六个人一直走到下午四五点左右,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大团乌云,盖得头顶黑压压的一片。密林里的层层树冠,本就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源,现在再被头顶的乌云一压,能见度就更低了。
头顶雷声隆动,西南山林这种说来雨就来雨的天气,我们早已领教过。眼看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落山,天黑后的丛林本就不好行路,如果再来一阵倾盆大雨,那就是难移寸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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