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北方,已是寒冷,下车时候,她踩着脚下的松软,有点惊讶,然后又欢喜地使劲跺了跺,这才后知后觉的裹紧自己身上那件并不防寒的大衣。
或许每一个南方来的姑娘都是这样,初见雪时,都喜欢的不行,一心想要亲近,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里面,才觉得爽快,见得多了便开始抱怨这洁白所带着寒风凛冽和气候无常。
三个月,这是青柠生命所剩下的时间,她选择全部奉献给这些她以前没见过的风景。
我们来到的并不是国家最北部的乡镇,也不是这最北部省会,而是一个边境线上的不出名的小镇。选择这里,起初是因为来这边旅游的人比较少,所以先来这边落脚买一些可以御寒的衣服,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北方的风景真的不会差很多,雪之后还是雪,山后面连着山。
她每天早上八点会准时从我们租的房子出门,我只负责默默地跟着,她不说话,我也不会主动搭话。偶尔她心情不错,会给我做一顿看起来很丰盛的午餐或者晚餐,但往往她都会吐到觉得自己胃痉挛。吃完晚饭,她会主动拖着我出门到湖边看夜景,这里晚上的星空特别美,我承认,可惜再美的景色也会枯萎在自己的习以为常,我以为我已经很会喜新厌旧,没想到她比我更早的提出要离开这里。
半个月的时光,她几乎画遍了这里所有的景色,鹿鼎山、龙头山、八十里湾,她甚至画了呼玛河的活水和黑龙江的国境线。
“我想离开这里了。这里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好,真的。”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失落,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本来已经打算将自己埋葬的北方会让她这么的失望,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她对这所谓北方的大起大落再也提不起任何的精神,甚至连以前期望见到的雪,现在也因为随处可见而不再诱惑。
“你想去哪?我陪你。”我低头继续拾着桌上的碗筷,计算着,如今她的生命还剩下71天。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我很迷茫,现在每天看到的都是白色,无穷无尽的白色。这里的生活步调很慢,慢到我觉得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你知道吗?我刚开始得知自己生命还剩下不多的时候,总想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应该好好珍惜,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委屈自己。可是来到这里我才发现,原来日子可以这么长,自己每天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去挥霍,可以去放空,我才知道真正所剩不多的不是日子,而是我的生命,我真正可以用来做我自己的生命。”她自言自语道,整个人大字型的躺在床上,看着同样雪白的天花板。
那些无聊,而又无处放肆的时光(四)
我没有搭话,因为不想给她继续自怨自艾的机会。
至于她说的,我没多想,无非是想让自己剩下的生命过得有意义,亦或是想让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好证明自己曾经来过。
可正如她说:“生命太短,理应及时行乐不负我年青风华,日子太长,总用柴米油盐蹉跎他壮志激昂。”
而我呢,生命对于我,早就是一个结果,而时间对于我,则看起来太多。
我们终究没有离开,因为大雪封了山道,而她的病也愈发的严重。病痛下的的她脸色更加的苍白,她开始不再纠结于给剩下的生命赋予意义,而是开始跟我探讨如何能够更好的活下去,求生的本能大过了原本文艺小资的烂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迅速的成熟,但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
她依旧坚持每天八点出门,我仍然跟在她的身后,但路线不再是拿着手机导航,开着租来的车满山的乱转。她的路线开始规律,江边,广场,市场,步行街,她开始喜欢跟广场上遛弯的叔叔阿姨聊天,跟市场卖菜的小贩一毛两毛的砍价。开始试着融入这边陲小镇的水土人情,这日出日落间的热闹冷清。
“你喜欢这里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叼着雪糕,看着窗外的大雪一点一点遮住外面原本的颜色。
“还可以,你呢?”我没跟她说过我的工作,她也没问过,或许在她看来,能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有人愿意这样陪着她,就已经知足。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的日子,过得很舒服,虽然无聊,但我很享受。”她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拿起一边的日历,一天一天的数过去,直到一个红笔圈起来的日期才停下,“剩下的时间还真的越来越少了。”
之后的日子,她的生活依旧单调,偶尔拿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偶尔写上一两句酸文给我,偶尔……
她虽然坚持吃着药,可惜并没有太多的帮助到她的病情,她渐渐地不能自己起床,不能自己进食。身体虽然越来越差,但她的话却比之前多了很多。
她说:“我是个不太会相信日久生情的人,就像很多人不相信一见钟情一样。在我眼中,所谓的日久生情更像是一种对命运的妥协和推诿,因为找不到、等不到、遇不到我们的命中注定,所以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了身边所谓知根知底,所谓可靠的人。我不敢说这样的感情一定不是真爱,但我也真的不敢想象这样像是带着出产证书一样的感情就一定会天长地久,因为一生太长,日子又太短。
我曾经的做过一个总结,恩……我想说其实我们一生到最后不想遗忘的并不是那么多,除了我们的亲友之外,更多的也就是遗憾。遗憾当初自己所做的某个决定,放弃的某一个机会,甚至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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