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归路”三个字开始回响。
我又看到了喻鹏程和谭易,我们三人是少年时的模样,他们饮酒,我喝茶,我和谭易为喻鹏程送行,然后,我站在竹林中目送他们两人离开。少年郎长成了成熟男人,我叫住他们,他们回头,已垂垂老矣。
我笑了起来,对他们说,我将走上一条不归路,挚友,永别。
那不断变化着声线的咒语戛然而止,我的声音再次在天边回荡,乌云散去,阳光普照。
我睁开眼,看到大雄宝殿内熠熠生辉,视线环视一圈,周边坐着的僧人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却都没了气息。
我眺望远方,看到了天雷落下,看到了一条冥道在京城中闪现,那个鬼气森森的男人带着笑容踏上了冥道,就此消失不见。
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这一次,我救了苍生,但没有除掉这个奸邪,这是不是代表我失败了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慧空死时的模样。
他嘴角那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是对谁的是对我的吗
我感觉到自己的阳寿已经枯竭,我快要死了。
沐浴在阳光中,耳中是远处京城百姓的哭声,那声音又和近前僧人的低泣融为一体。
我看到了那一日,我带着慧心回到天灵寺,慧空从我的小屋内走出来,俊秀的年轻僧人,却有种让我说不出的怪异之感。我直到今日、直到要死了才知道那怪异之感从何而来。
住持大师抚着我的头,对我说我注定要拯救苍生的那一天,我们两人就站在寺中的禅房内,那个禅房是天灵寺历代住持的禅室,挂着历代住持的画像,正中间那一幅是建立天灵寺的第一位住持,那个年轻僧人同慧空长得一模一样。
住持大师圆寂前,对我说我命中注定该有三个徒弟的时候,他就坐在那幅画像前。
先前我来找住持时,住持背后就挂着那幅画像。
为什么我没发现
为什么住持大师和住持都没发现
为什么整个天灵寺都没人发现
我快要死了,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寒意开始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迷雾散去,住持大师和慧空的话变得飘渺,我的大脑一片清明。
我错了,天灵寺错了,我们不该诵经,我们该等着张清妍到来,合我们众人之力,来对付那个男人。
慧空他从未想过拯救苍生。
他只是要推动张清妍去挥动那把剑,斩断枷锁,解放出一个人。
至于这天地、这万物会如何,他毫不在意。
数百年前,一切就已经开始,他早在数百年前就开始谋划、布局。
我想到了那张地图。
邙山在江南,陵渊在漠北,是那个风水阵的一头一尾,天灵寺则正好在两者正中。陵渊起,邙山隐,随后,陵渊避世,天灵寺出。
现在,天灵寺将要闭山门,张清妍,或者说,他们一族,将要掌控这个世间的鬼神之事吗
不,他们所求的不是这个。慧空没有将这个世间看在眼中,张清妍对此毫不在乎,而那个男人目之所及只有自己。
天道囚困自身,被他们玩在股掌之中,而我也囚困自身,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我喟然长叹。
忽然间,我看到了坐在人群外围的慧能,慧能眼中无悲无喜,只是双手合十,冲着我恭敬行礼。
我蓦地笑了。
我走上了不归路,囚困自身,别人利用,但我的衣钵传承了下去,慧能不会成为另一个我。
而张清妍,那个将慧能带来的女人,她不会成为别人的傀儡。
慧空大概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那个男人也会死在张清妍的手中吧。
真可惜,我看不到了呢。
卷八·脏腑
第三百七十一章 破庙
漠北,中原以北,黄沙绵延万里,故此古来便被中原人称为漠北。
但时光如白驹过隙,原本广袤无垠的沙漠也逐渐变成了芳草萋萋,人口迁移,城镇建立,漠北依旧被叫做漠北,却不再荒无人烟、寸早不生。
当中原人回过神来,再翻开历史古籍,那些古老文字中对漠北的描述让他们难以置信。
漠北已经没了黄沙,沙漠成了草原,绿草青青,河水潺潺。古籍中所说的万里黄沙遮天蔽日的场景,已经彻底消失了。
漠北不再荒凉,中原人北迁,更北边的胡人则开始南下,战火因此被点燃,取代了黄沙,开始席卷漠北。
死亡,成了漠北人的事情。
哪怕喻老将军几十年前大败胡族,让胡人元气大伤,到了如今只有小规模的骑兵骚扰,不再大举入侵,漠北人还是很习惯死亡。
王老八就是这样一个漠北人。
他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外号,可偏偏他姓王,又在家中排行八,到了别人嘴边就成了“王八”。他为此揍过好些人,可他拳头不够硬,最后总是被人打倒在地,这个称号只能不情不愿地认下,认了一辈子,不知何时开始习惯。
王老八出生在漠北的铁桥镇,是大胤朝最北的一个镇子。他一辈子没出过漠北,家里面做死人生意,给人抬棺材、吹唢呐。这生意在漠北很吃香,因为胡人每年都要南下几次,烧杀抢掠,漠北总比其他地方要多死一些人,所以王老八家里面不缺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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