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6楼时,有一个民宅的门前已经拉上警戒线,还有一个民警站岗。刘千手跟这个民警熟,打了声招呼先一低头钻了进去。我本想跟他学,可凑近了看着屋子里的环境,一时间又停在警戒线外。真不知道怎么搞的,屋里黑咕隆咚连点儿光都没有,给人一种异常阴森的感觉,我一直没忘胖爷们儿的话,被眼前这种黑一刺激,心里怦怦乱跳。不能说我软蛋,我上警校那会儿也看过尸体,但它就在福尔马林里静静地泡着,一点儿都没有现在这种恐怖的氛围。
看我不进去,刘千手“喂”了一声,然后摆手催促。我害怕归害怕,但也不想被他看扁了,一咬牙迈了进去。在刚进屋的一刹那,有一个手电筒对我照了照,光源来自客厅。我顺着光看清了拿手电筒的是小莺。
小莺是警局内的一号法医,别看是个姑娘,但在法医方面特别精通,有个外号叫“眼镜莺”。这外号跟她的打扮有关,按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她整个就一可爱萝莉,还戴着一副大眼镜,文文静静的感觉,要不说出她法医的身份,陌生人保准以为她是个在校大学生。小莺故意拿手电筒晃我,说了一句:“这里停电,李峰,一会儿别被吓到,上次大玲子姐看尸体,当场吐了不说,还差点昏在尸体旁呢。”
我知道她开我玩笑,心说我有那么废物吗?我没跟她说啥,随刘千手来到卧室。刘千手是个老探长,他倒真习惯这种场合,可我刚来,立刻被里面飘出的腥气恶心住了。
这腥味儿跟水产市场的还不太一样,稍微有点甜甜的感觉,不用猜就知道,这味道来自刚流出来的鲜血。此刻我突然觉得小莺的话有点儿道理,也多少理解大玲子了,她能晕倒绝对有充分的理由。我不隐藏自己的感觉,趁着这环境紧闭一下双眼,龇牙咧嘴地想发泄一番。
我自认这举动不会被人看到,甚至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可等我睁开眼时,刘千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凑了过来,用他那绿豆眼盯着我问:“干吗呢?”我被他吓到了,还好忍住没叫。我也会找理由,急忙顺势使劲儿搓了搓脸说:“这不刚醒睡嘛,脸皮子紧。”
刘千手当然不信我的话,他还坏笑起来拉着我强行进屋。这屋子也有个打手电筒的民警,刘千手把手电筒要过来,对着床上的那个女尸照上了。他按从头到脚的顺序照了个遍,我顺着光源瞧个仔细。说心里话,这女尸有点儿怪,她脑门上被画了个十字架,脖子上有个小孩嘴那么大的伤口,流出的血把半张床都浸红了。
我看得腿肚子有点儿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纯属某种条件反射。刘千手又把手电筒对准女尸的裤裆,指着问:“这里你懂吧?”我脑袋一片空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心里还合计呢,这女人死就死呗,怎么死前还尿一通呢?但我缓神也快,一下记起那个说法来,死后尿失禁。其实这是一种正常现象,人死后肌肉都会松弛,尤其女性,死后肌肉很快松弛,而尸僵却来得很慢,导致女性死后小便失禁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刘千手又把手电筒上移,对着女尸的脖颈照起来。这期间小莺从客厅走进来,站在我们旁边。刘千手让我凑过来看,指着女尸脖颈说:“脖子上刀口角度略微向下,很明显刀是从下斜向上切入的,切口处很整齐,跟死者右手握的刀具很吻合。”我特别用心地听着,还赞同地点点头。刘千手又说:“咱们再细看整个伤口,左面的刀伤深,到右边后刀伤反倒要浅一些,这说明死者是自杀,因为自刎时会有一种剧痛感,让她在条件反射下会收手。小莺你也说说看法。”
小莺应了一声:“这里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从血迹凝固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脖颈下方全是被动血迹,在床单上还有一些中速撞击血迹,这应该来自死者的颈动脉喷射,按血滴的长宽比及尾巴的大小能判断出,血滴喷溅方向来自于颈动脉。我还在整个屋子瞧了瞧,并没打斗痕迹,也没有可疑足迹。按上面这些推断,死者是自杀无疑。”
我觉得有刘千手和小莺的双重推断,这起命案已经板上钉钉了。可刘千手却出乎意料地摇起头来,还向死者脑门凑了凑,指着十字架问:“如果是自杀,那这个伤口怎么解释?”
小莺咬着嘴唇,很明显也被难住了,但她想了想又有了一个看法:“会不会是死者的一种信仰呢?希望死后能超度亡魂极乐升天?”
刘千手仍摇头:“如果真是跟十字架有关的信仰,那她双手或是整个身体也该配合一下,要么双手做十字,要么身体摆成十字架样才对吧?”
这么一来,气氛沉默下来。我是一直没接话,心里却有一个想法,如果真是恶鬼上身,这一切是不是就能解释通了?
刘千手带着我又在命案现场转了转,不过并没有其他发现,也真跟小莺说的一样,这现场实在太“干净”了。刘千手打个哈欠,显得对这里失去了兴趣,招呼我提前离开这里。我看看表,快凌晨3点了。
下楼时,那个胖爷们儿和民警还在,看我们要走,民警打了个招呼,还跟刘千手交流了下意见。我本不想说话,想先到车上等刘头儿,可那胖爷们儿也不知道发什么骚,趁我从他身边经过时,突然哭着抱住我,还说让我一定要好好查,把他媳妇的死给调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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