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生陪伴在我的床边。他是这里的模范学员,当他申请停课、来看护我的时候,立即得到了护理员的应允,并且还嘉奖了他对舍友无私的关爱精神。
“我是不是精神分裂了?”我担心地问严生。
“不,恰好相反,你正在精神融合。你的精神正在通往和谐自然的境界。”严生回答我。
听到这个充满了心理暗示的回答,那个“奄奄一息”的声音渐渐地从我的脑海里消退,取而代之一种更为遥远的模糊意识,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发出了一阵阵的谵妄呓语。
严生将手放在我的脑门上试了试,兴奋地说道,“哎呀,你发热了!”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说。
“不,”严生说。“发热说明你体内的善良因子已经被激活,正在和邪恶因子发生激烈的战斗。”
“谁说的?”我问。
“教授。”他答。“为了帮助善良因子更快消灭敌人,我去给你取点药来。”
严生离开了房间。我闭上眼睛,在这远离主城生活的边缘郊区,正在发生着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奇怪的是这些事情竟然唤起了我童年时候的一个已经忘却的记忆。在东部一个孤儿寡母的家庭里,有一天夜晚突然来了一群穿黑衣的陌生人。他们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的来到这户人家,有礼貌地叫醒了正在熟睡中的母亲。在简陋的房间里,来人分列成两排,让一名中年男子走近那位母亲。他对她说,“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过得如何你都看到了。”那位母亲说着扫视了一眼房间,似乎在说,喏,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这房间里除了一些简单的家用品,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东西。
中年男子神情威严,用手指轻轻抹了抹上唇的一撮小胡子。
“出了什么事?”母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慌张地问。
“他走了,让我回来转告你。”
“这不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母亲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这时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光着屁股从卧室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妈??????”他站在房门口喊了一声。
中年男子转过脸看了一眼男孩说,“这是他的儿子?我们会保护他的??????”
这个发生在遥远过去的夜晚,早已经被我埋入了记忆深处,却在此刻不期而至地被唤醒。很少有人能够记住三岁时的记忆,我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因为经历刚刚的惩罚,身心遭受了巨大的创伤,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记起来。
“哇,战斗一定很激烈。你的脑袋烫得就跟撒哈拉沙漠上被太阳烤炙的岩石。”严生回来了,他说。
我心想,我一定是在死亡的边缘上徘徊,所以那些潜藏的记忆才会被激发了出来。
“喝下这些药吧。”严生扶起我的身体,给我灌下了一杯味道恐怖的汤药。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睡意越来越重。最后一个意识是严生离开时关门的声响,然后我沉沉睡去。
傍晚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出乎我意料之外,坐在床边的不是严生而是王二。他翘着二郎腿,眼神忧郁地盯着水泥墙发呆,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了他的手指。我扭扭身体,床板“嘎巴嘎巴”响了起来。王二看了看我,露出黄牙笑了一下。
“香??????烟,你的香烟烧到手了。”我说。
“哦,真是的。”他把烟扔掉,说道,“听严生说你发烧了,我过来看看你。”
“谢谢你!严生呢?”
“我把他赶走了。他是个真正的变态。”他说。
“这里的每个人不都是变态吗?”
“那不一样。我敢说你就不是变态。这里的人分为自愿和非自愿。我猜你就是非自愿。我也是。”王二说道,“严生和我们恰好相反。他来这里之前是个大富豪,过着腐化堕落的生活,因为杀人而被关进了监牢。他的律师提起上诉,后经医生鉴定他有精神病。法官便把他送到了这里,接受一年的洗礼教育。他刚来的时候,一点出息都没有,动不动就自杀。其实他的原名并不叫严生,严生是‘厌生’的谐音。他厌生,但是死了几次都没死成。但是慢慢的,他的态度来了个急转弯,他疯狂地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在课堂上哭得最厉害的非他莫属。他忏悔过去的荒唐生活,痛哭流涕。所以一年结束,他以优异的成绩从这里毕业。这时他有两个选择,可以从这里出去,继续他以前的生活;也可以留下来,留下来的条件是每年缴纳数目可观的费用。传说中是一年十万美金。他选择了后者。”
“这里有很多像严生这样的人吗?”我问。
“很多。”他坚定地回答我。“凡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人最后都成为了这里的忠实客户。他们抛弃家庭和朋友,把这里当成了温泉疗养地。或者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里是人间的最后一个伊甸园。”王二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揶揄嘲讽。
“你不这样认为?”我问。
“你这样认为?”他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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