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先接入。”斯威夫特说。
她用嘴唇挤出放屁的声音。
“我尊重你想独处的愿望,你知道的,但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希尔顿。不用担心。再见。”
“今天上午你在海滩走路不稳,似乎昏昏沉沉,鼻子都出血了。”
“流鼻血而已。”
“我们希望你再做一次身体……”
“好极了。”
“安琪,今天你访问的数据网。都市轴工业区记录下了你的踪迹。”
“原来是那儿?”
“不想谈谈吗?”
“没什么可谈的。我只是四处乱逛。你非得弄清楚不可,对吧?我在收拾波比留下的杂物。你点过头的,希尔顿!我找到他的一台操控台,就接上试了试。我揿下按钮,坐在那儿看了看,然后退出。”
“对不起,安琪。”
“为什么?”
“因为我打扰了你,我这就结束通话。”
“希尔顿,知道波比在哪儿吗?”
“不知道。”
“你想说感官/网络公司的保安部门没有留意他的行踪?”
“我想说我不知道,安琪。这是实话。”
“你要是想知道,能找到答案吗?”
对方停顿片刻。“不知道。但就算能做到,我也不确定该不该这么做。”
“谢谢。再见,希尔顿。”
“再见,安琪。”
那天晚上,她摸黑坐在晒台上,望着聚光灯下沙滩上的沙蚤之舞。想着布丽奇特和她的警告,想着衣服口袋里的药物和医药柜里的真皮注射器。想着赛博空间,想着她在小野-仙台机器里感觉到的可悲的束缚感,那和洛阿的自由自在是多么不同。
想着他人的梦,想着自我迂回的走廊、古老地毯的褪色光彩……一位老人,珠宝做成的头部,绷紧的苍白面孔,双眼是镜子……海风吹拂下的黑暗沙滩。
不是这个沙滩,不是马里布。
黑暗的加州后半夜,黎明前的某个小时,走廊、凉台、梦里的面孔和她遗忘了一半的对话片段之间,她醒来了,苍白色的雾气贴着主卧室的窗户,她随便抓起一块什么东西,拖着它重新穿过睡眠的墙壁。
她翻个身,手伸进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找到一支保时捷钢笔,那是某个后台助理送她的礼物,她在一本意大利时尚杂志的光滑背面记下她的宝物:泰-阿。咖啡喝到第三杯,她吩咐房屋:“呼叫连续体。”
“哈啰,安琪。”连续体说。
“两年前咱们录过的轨道站节目。比利时人的游艇……”她喝一口变凉的咖啡,“他想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罗宾认为对我来说太低级的那个地方。”
“自由彼岸。”专家系统说。
“谁去那儿录过节目?”
“塔丽·伊珊在自由彼岸录过九次。”
“对她就不低级了?”
“那是十五年前。当时还是时尚中心。”
“把那些节目找给我。”
“好了。”
“再见。”
“再见,安琪。”
连续体在写一本书。罗宾·拉尼尔告诉过她。她问那本书是说什么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书——罗宾说——那本书自我往复,不断变异,连续体永远在写。她问为什么,但罗宾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连续体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喜欢做这种事。
打给连续体的电话的代价是斯威夫特的电话。
“安琪,上次说的身体……”
“你还没定好时间吗?我想回来工作了。我今天上午打给连续体,我打算录一期轨道站的节目。我正在看塔丽以前录的节目,也许能给我灵感。”
一阵沉默。她想笑。你很难让斯威夫特无话可说。“你确定吗,安琪?我当然很高兴,但你真的想这么做吗?”
“我已经好多了,希尔顿。我非常好。我想工作。假期结束。请斑岩过来帮我做头发,否则我没法见人。”
“知道吗,安琪?”他说,“你的决定让我们所有人喜出望外。”
“通知斑岩。安排身体检查。”魔粉。是谁,希尔顿?会不会就是你?
半小时后,她在雾气弥漫的晒台上踱步,心想:他拥有各种资源。她的药瘾没有对感官/网络公司构成威胁,没有影响她的表现。没有身体方面的副作用。要是有,感官/网络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允许她用药。药物的设计师——她心想——设计师肯定知道。但就算她能找到他(虽说不太可能),他也绝对不会告诉她。她摸着栏杆上的铁锈,心想,假如他不是设计师呢?药物分子的设计师另有其人,是为了满足那个人的目标?
“您的发型师来了。”房屋说。
她回到室内。
斑岩在等她,身穿颜色柔和的针织紧身运动衫,大概是巴黎当季的流行服装。他面容安详,脸颊光滑得仿佛抛光乌木,看见她就露出了愉快的坏笑。“小姐啊,”他责怪道,“你看着像是自制的一坨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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