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可能也是到现在这一会才和我一样,猛然发现与我十指紧扣。她快速地睁开我的手,接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黝黑的脸颊上,也荡过了一抹嫣红。原来,她的脸红也是能够被我们看到的。
我心头一热,松开了她的手,回过头去对着铁柱说道:“刚才谢谢你了!”
铁柱“嗯”了一声,说:“以后有机会咱还是并肩作战。”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往沈头他们身边走去。可映入我眼帘吸引住我注意力的,却是疯子低着头的一个背影,他依然纹丝不动,连因为喘气而需要耸动的肩膀都没有了一丝动静。到他再次抬起头转过身来,我发现他的眼睛又变得和我们其他人一样,黑白分明了。
沈头看到了我惊讶的表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王,别看了!疯子是个重瞳。”
“重瞳?”我张大嘴重复道:“重瞳是什么啊?”
大白也笑了,从沈头身边闪了过来:“重瞳真正说起来是个眼科病,只是有这病的人,历史上出过几个名人罢了!楚霸王项羽就是重瞳,一个人打几十人问题不大。还有隋朝名将鱼俱罗,也是个重瞳,野史里不是说能杀李元霸的人世界上压根没有吗?实际上劈死李元霸的,就是重瞳鱼俱罗。”
疯子自己反而露出个挺不好意思的表情,他那张满脸横肉的脸对我挤出个笑来:“别听大白瞎说,我就是有一膀子力气而已。”
沈头也笑了笑:“小王,你刚才的表现也挺不错的。知道需要和战友团结作战,知道要保护好女同志。以后跟我回到部队锻炼一下,绝对是块好钢。”
飞燕插话道:“沈头,你真的决定带小王回去了?”
沈头点头:“是啊!我连小王家都去过了,给他父母已经说了这孩子归我了!”说完沈头正色下来,左右看我们剩下的人有多少。也就是这么一看,我们才发现老焦和胡小品两位同志不见了。
一直站在旁边没吱声的高松这才说话道:“沈头,我……我不敢打断你们说事。老焦……老焦和胡小品同志刚才都……都牺牲了。”说到这,高松声音梗咽起来,伸手指着他前方的地上。
我们几个人忙跑了过去,在那满是血的石头地上,看到了老焦和胡小品的尸体。老焦的脖子只剩下一块皮连着身体与头部,他瞪大着的双眼无神的对着天空。他后背上那件破烂的衣服被撕开了,整个后背上都是被刀刻出的蝌蚪大的字。而胡小品的尸体压在老焦的身体下面,可能当时老焦是想要保护胡小品。胡小品的致命伤是在头部,整个脑袋硬生生了少了一半,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水淌了一地。
在大通湖农场事件之后的很多年里,战友牺牲的悲痛,我经历了无数次。可也是因为之后年月自己心智越发成熟与理智,所以我每每都能强压住自己的痛苦,保证自己不会失态。但年少稚嫩的那个上午的我,眼泪可是夺眶而出,蹲在他俩的尸体旁边哭出了声。
其他人包括剩下的那些个民兵,都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有几个人偷偷地用袖子抹眼泪。就那么沉默了几分钟后,沈头再次对着正抢救着受伤民兵的解放军战士喊道:“抓紧送伤者下山,其他人列好队伍,守住我身后这棵树!”
战士们一起喊道:“是!”
几分钟后,十几个士兵扛着受伤的民兵们,还有七八个挎着冲锋枪的战士围着他们,往山下跑去。留下的战士也还有三十多个,和我们这边十几个人聚到一起,大家围成一个圈,守在了被拔出的大树周围。我扭头去看战士们手里的冲锋枪,每一把都是黑亮黑亮的,一看就知道先进玩意。
在那个年代,我们国家的物质贫乏,很多东西都是靠苏联援助。到最后与苏修闹翻后,全国大抓工业,想要快速把制造业赶上来,可真正做起来,又怎么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呢?于是才有了当年的大练钢。
站在我旁边的铁柱瞟见了我的小动作,他小声对我说道:“别看了!那是苏式装备,早几年苏修还没变质前援助过来的,只有极小部分部队才装备的好家伙。”
我“哦”了一声,没敢再出声,怕被他们笑话。
我们这五十多个人站在大雨中守了有三四个小时吧!到雨慢慢小了下来时,沈头往山下的方向望了一眼:“工兵们今天应该够辛苦,挺着这雨铺路,不知道被这雨淋湿后,卡车和挖机还能不能开上来。”
他这担心的话刚说完没过几分钟,那边有几棵树朝着空地方向倒了下来。紧接着十几个解放军战士挽着袖子,一身是泥地钻了出来,把那几根树往旁边滚去。
我忙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只见五六个战士弯着腰,从山坡下方步伐艰难地走了上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根粗粗的绳子,好像纤夫一样弓着腰拉扯着。绳子后面,连着的居然是一台军绿色的卡车。在卡车两侧的每个轮子旁边,也都有两三个战士手里抱着一根挺粗的树干,在来回地撬动卡车的轮子,让卡车不会在陡峭的山路上,因为地上的泥泞而滑下去。
疯子连忙跑了过去,接过了前面两个战士手里牵引汽车的绳子,他像一头强壮的公牛般往前拉着,很快就把最前面的那台车拉到了山顶这块平地上。卡车到了山顶平地后终于可以自己开动了,朝着旁边停去。疯子却没有停步,又往后面走去,紧接着,又一台被十几个战士拉扯着的卡车,在他的帮助下,开到了山顶的平地。
52书库推荐浏览: 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