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果然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再也不能醒过来了,他的呼吸停止在那个早晨,紧闭了两年时间的眼睛直到离去的那一刻也不曾睁开。
母亲没有办法看着自己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就此埋入地下,她唯一的选择是逃避!
“小米,节哀!”方哲搂住小米瘦弱的肩头,缓缓的将她拉进怀中。小米只是顺从的做着曾经无数次重复的动作,表情默然的看着周边的亲人往墓坑里填土。
“方哲,爸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吗?”当最后一铁锹土填进墓坑里的时候,小米微抬下巴,轻轻的问了方哲一句。
“他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的很好。”方哲轻吻着小米的额头。
“是不是我已经长大到爸爸可以放心的走了?”小米的眼圈有些湿,她忙将头埋进方哲的胸口,不让默哀的亲人们看到自己伤心难过的模样。
“小米。”方哲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紧紧的搂住她。
“放心,我不哭,我不难过,我要笑着送爸爸离开!”小米用手使劲的抹去脸上的泪珠,跟着吸了吸鼻子,转身望着刚刚整理好的坟墓。
“小米,不要难过,以后想你爸爸了,就来找胡伯伯聊聊。”老胡走到小米跟前,亲昵的摸了一下她的头:“你妈妈那里你要多照应着,她和你爸爸的感情太深。”
“小米知道了!”冲着老胡深深的鞠躬,再抬起脸时的小米就如同她刚刚所说的那样,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乖孩子!”老胡的眼睛一湿,将脸也转到一旁,伸手从口袋里抓出一叠的纸来:“这个是两年前,你爸爸留在我那里的,当时事情来的太突然,这些丢进废纸篓里头的东西我也没留心看,回头想想,这也许是你爸爸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笔迹了。”
“谢谢胡伯伯,小米会好好收着的。”小米接过那一团纸,隐约可以看到上面画着几条粗细不一的黑线。将纸张收尽口袋里,小米蹲下身来看着两生乖巧的小脸,指了指站在那里的老胡:“两生,叫胡爷爷。”
“爷爷!”两生转身,冲老胡甜甜的叫了一声。
“这孩子就是两生吧?”老胡说着,人也蹲了下来,伸手去摸两生的小脸儿。手指还不曾碰到他的脸,两生已经抱着小米的腿躲到了她的身后,黑色的瞳孔里应着老胡那张历经沧桑的脸。
“两生他,怕生!”小米解释着,伸手拖过两生,弯腰将他抱在了怀里。看着眼前的情形,老胡有片刻的呆愣,一张脸上闪过些许获知命运的惊恐。
“胡伯伯,你没事吧?”小米问,没有错过老胡脸上的细微变化。
“没事,没事,年级大了,血压低。”老胡说着,摆了摆手:“那个小米,胡伯伯家里还有事,晚上和你胡伯母一起再去看望你和你的妈妈。”
“嗯!”小米点头,努力压制住胸口那股难受的感觉。
顺着陵园的小路,老胡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画面来,那是老朋友昏迷前,在他家中所绘制的。就随手画在他小孙子的作业本背面,画中的情形依稀就是今日的场景,只有一个不同,那就是画面中的老江也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眼神犹豫的瞧着那块墓碑。
死人有可能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吗?
想到那个答案,老胡冷不丁打了个冷战,回头朝墓碑那里瞧了一眼。来送葬的江家亲人不多,总共也就十多个,大多是老江的小辈儿,站在那里一目了然。忽然,老胡的目光落到一个人的身上,那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头发远远看去呈现一种雾一般的灰白颜色。
仿佛是察觉到了老胡目光的刻意停留,那人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
“鬼!有鬼啊!”老胡惊慌失措的喊着,身子跌跌撞撞的碰上身后一块年代更为久远的墓碑,接着蹲在了地上。
“胡伯伯!”小米惊叫一声,抱着两生就要跑过去,老胡也惊恐万分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指了指小米的身后。
“身后?我身后有什么?”小米看懂了老胡的手势,停住脚,转身往后面看了一眼。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是方哲,然后是姨妈家的两位表哥,再往后是父亲生前交好的几位故交,同样的他们也都是胡伯伯以前的同事。
“小米,怎么了?”方哲也跟着回头。
“我也不知道,好像刚刚胡伯伯发现了什么。”小米疑惑的说着,转身看向老胡摔倒的地方。残破的墓碑还竖立在那里,压倒的荒草上隐隐约约的也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可老胡却已经不见了。
“胡伯伯人呢?”方哲问,伸手去抱两生。两生只是定定的瞅着他,然后不给面子的转过脸去。
“我不知道,也许他已经回去了。”小米蹙着眉,疑惑的目光再次从身后那些来参加葬礼的人扫过,跟着落到一个藏青色的背影上。
“爸爸——”小米喊,人跟着跑了过去。
“你是老江的女儿小米吧?”穿着藏青色衣衫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确实一张陌生的脸。
“我是小米,谢谢您能来参加我爸爸的葬礼!”小米飞快的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冲着中年人弯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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