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恩喘着气,缓缓将笔尖向自己的方向拽了拽。一股蓝色的海流被拉扯了出来,牵扯在永生蛊与笔触之间奔波不息。永生蛊亮出了几只锋利的爪,死死抓住镇九州的心脏,掐出了不少鲜血。
“很疼。”镇九州说道,头上汗如雨下,但是口气却是爽快得不得了。看来,宿在自己身子里的蛊虫破天荒地慌了——也就是说,这一次,应该行得通!
但是,吴承恩却并不好过。眼看得连在两人之间的海流颜色渐渐变得乌黑,不晓得凝了多少妖气在里面。那股乌黑越重,自己拿着笔的手掌越是变得干枯。
老板和麦芒伍眼见事情不好,却各自所想不同:麦芒伍抬手,想要在吴承恩的丹田和命门两处下针,将他全部的潜能都逼出来。那永生蛊已经落了下风,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只要吴承恩能够再努一把力,指不定就能除蛊成功……
这种机会,麦芒伍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而老板猜测的,也同麦芒伍差不多。但是,老板看得明白,那永生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被吴承恩引得要离开镇九州而已。要是这黑流真的碰触到了吴承恩的肉身,估计永生蛊只会转移一个宿主而已……
唔,外人听起来的话,大体是为了要救一个锦衣卫镇邪司的二十八宿成员,自己和麦芒伍联手,把李家的女婿搭了进去……老板想了十万八千个借口,却依旧无法从自己身上撇清关系。一想到这里,老板不禁打了个冷颤。
“好了,少侠尽力了。”老板开了口,抬手便握住了吴承恩的手腕,想要将他拉回来。没想到的是,老板的手却被那漆黑的虫油崩开了。
吴承恩使劲摇头,示意老板不要靠近。只见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从怀中抽出了那本始终不曾离身的游记,然后猛地将笔抽了回来——
霎时间,一阵光芒闪烁,龙须笔引出的这一段海流转了方向,连绵不绝地开始汇入书中,化成了行行道道诡异的文字印在了书上。这一幕,大概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书中那些凌乱的文字,终于汇成了三个字:永生蛊。
光芒瞬间散尽,吴承恩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镇九州咬着自己的嘴唇,低头朝着自己胸口看了一眼:这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情景啊……
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脏,竟然重新开始跳动了。一直攀附在上面的黑色虫子,不见了踪影。
“竟然真的成了?”老板不可置信,急忙伸手覆在了吴承恩的心口——还好,永生蛊并没有入侵到吴承恩的体内。只是,眼前这小子竟然破了卷帘的蛊虫绝技,实在叫人意外,也算不枉费自己贡献的这根龙须了。暗地里,老板瞥了一眼旁边的麦芒伍,感慨一番:不愧是李家小姐看上的男人,果然有一套。
只是,麦芒伍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欣喜之色。镇九州身上的伤口开始不断流血,而藏在他身体内的其他蛊虫似乎已经知道这具肉罐里面的蛊王已经离去,于是它们开始迫不及待地破卵而出。
果然……破了永生蛊后,镇九州的寿数便所剩无几了。
“天气寒了,突然想去喝一杯。”镇九州的嘴角流了血,他抬手随意抹了抹,并不在意。
“好。”麦芒伍说道,“这个时辰外面没有开张的酒馆,倒不如收拾收拾,回衙门与其他人见上一面。”
镇九州点点头,回了笼子里,穿上了衣裤之后,又将角落里的那个包袱捡了起来。
倒在地上的吴承恩动作缓慢地合起了自己的游记,然后艰难地将之收进怀里。而那龙须笔则开始不断从笔尖渗出海水,蔓延了一地。天牢外传来一阵骚动,门突然被从外面撞开,在铜汁浇铸的墙壁上撞击出令人耳鸣的巨响,众人忙抬头看去,只见青玄和李棠一前一后地冲进来。两人像有什么默契似的,一人拉过吴承恩的一条胳膊,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脉上。
青玄和李棠同时说了一声:
“还好。”
“死了?”
吴承恩的脉相,莫说什么病恙伤痛,仿佛根本不是来自肉身,而是一片大海,只有波涛,一浪一浪地拍打着沙滩。李棠大恐,握紧了吴承恩的胳膊,抬眼看着青玄。
青玄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板凑过来,满脸带笑,“小姐放心,少侠一切都好。”
“昏死过去了还好?”李棠怒视着老板。
老板一下子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此时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听地上的吴承恩一声咳嗽,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句:“李棠你快把我手腕攥折了,我怎么能不昏死……”李棠吓了一跳,只见吴承恩双眼微睁,脸上略微恢复了一点儿血色,正咧着嘴非哭非笑地看着她。
水池里面,也悄悄探出了两个脑袋,正是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他俩手中捧着一盘红烧鱼,不晓得是不是该上菜了。这股香味在天牢里弥漫开来,惹得吴承恩口水直流。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闻得我都饿了。”镇九州肚子忽然叫了叫,转头看向池子。那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同时缩了缩脖子,看来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俩是真怕了那混不吝的镇九州。
李棠和青玄这才注意到了那镇九州的样子和之前有所不同。看来,吴承恩这一晚上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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