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笑,并未理会:“看不见的刀剑才有危险。既然已经发现了刺客,还有什么担心的?朕就是在想,这刺客到底是人是妖,竟然可以闯入宫中才被侍卫发现……”
平时口齿伶俐的太监却没有应声附和;皇帝转头,发现太监已经丢了魂似得跌坐在地上,不禁皱眉:“朕不是说了吗,有什么担心的,竟然失了体统……”
皇帝没有说下去,因为发现太监似乎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太监面前抬起手,指着外面——确切的说,是指着天空的方向。皇帝回身,抬头望去……
月色真好啊。
正是因为明月当空,才能清楚地看到,有数个身影从天空之中不断落下。同时,细细聆听的话,能够耳闻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而守卫皇宫的禁军,此时也已经方寸大乱。天空之中确实有人在落下来;一开始,几个禁军教头还以为是有高手腾空而至,急忙唤来了大批的弓箭手严阵以待。看得出那些个在高空之中的家伙起码离地几十丈,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大家不免紧张。奇怪的是,身影落在地上,就如同不会轻功的普通百姓一般,摔得四分五裂化为肉泥,而这一幕不断重复,一时间皇宫之内坠落的尸体比比皆是。
几个教头顾不得管那么多,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却又被一阵恶臭顶了回来。细细望去,几个人这才发现,那些个跌落的所谓“刺客”,死因似乎并不是因为高空坠落,而是……
在跌落之前,这些所谓的刺客,已经是尸体了。
这些尸体腐烂不堪爬满了蛆虫,骨肉几乎已经被啃噬殆尽,看来就像是已经埋掉数年,最近才被人挖出来一样令人作呕。特有的尸臭越发浓厚,仿佛要遮天蔽月一样,在皇宫之中久久不肯散去。
这并不是幻觉,月亮似乎真的在消失。
埋伏的弓箭手锁定了目标;不,准确的说,是锁定了目标的方向:敌人必在半空——举眉,上箭,挽弓——然后一个个又由于惊讶与恐惧,缓缓松了弓弦,做不得半点声响。
越来越多的尸体落下,越来越多的人抬头,而本来人声鼎沸的皇宫,却越来越安静。
半空之中,凭空里悬一柄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落下。是的,乍看起来,这柄天空落下之物好似一根棍子;唯一的不同在于,借着月光细看之后就会发现,这根如同月亮般粗细的棍子,是由无数腐尸密密麻麻交错、缠绕而成型,看起来格外瘆人……
简直就像是一根爬满了蚂蚁的糖棍一样。
而三三两两坠落的尸体,就如同夏日里滴落的雨水一般,点点滴滴的将整个世界的不详倾泻而下,令人觉得每次呼吸吐纳恍如寒冬,不寒而栗。
皇宫之内已经鸦雀无声。
“来人,护驾!”皇帝大声喝道,本能觉得这绝不能是一般刺客。
然而,虽然这一声断喝在皇宫内盘旋回荡,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响应。因为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了一声非常、非常轻的笑声;一个如同在每个人耳边诉说着噩梦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就是这么轻的一声冷笑,已经让所有人被一股煞气死死扼住喉咙,又仿佛身体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盘细致的磨碎,连分毫都动弹不得。
仿佛是为了衬托和响应这声异笑,尸棍和地面上那些本该死去的尸体,一起颤抖着发出了巨大的悲鸣——似乎是在诉说自己的痛苦,又或者是痛诉自己的不甘……
而更多的,更像是对于刚才那声冷笑的无尽恐惧。
伴随着这声阴笑,一个蹲伏的煞影出现在了斜挂着的尸棍顶端;那身影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而且像是嘲弄着众人一般,一只爪子在不断地抓痒。众人抬眼望去,并不看不清这大胆的刺客到底是何人;只不过,煞影之下却有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扫视着大地,令那些放肆的张望之人,没了继续抬头的力气。
皇帝和其对视不过弹指之间也不由得冷汗直流,不由得接连后退几步;若不是身后的太监急忙扶住,险些跌倒。
“朕……”皇帝想说什么,但是第一句话却卡住了喉咙,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喝道:“朕乃当朝天子!来者何人!!竟然在此放肆!!!”
“区区一个天子……”尸棍上的煞影缓缓搭了腔,语气之中,似乎充满了不屑。紧接着,尸棍横着飞起——不,不是飞起,而是被那个煞影抬手抡了起来——“吾乃……”
尸棍笔直的落下,光是划破的风声就足以媲美天崩地裂。
只是短短一瞬。
从皇宫南城门开始,半个皇宫在眨眼间轰落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断壁残垣;待到尘埃落定,众人才看清,那柄尸棍,笔直的切开了皇宫。哀嚎之声终于开始此起彼伏,不少人已经被砸得四分五裂,其他可动之人,已经失去了全部战意,哭喊着四散逃离。皇帝终于站立不住,跌坐在地。
更恐怖的是,明明有人已经被砸得失去了半幅血肉之躯,却仿佛仍没有办法死去。只见骨肉迸飞后的那些肉块,似乎被什么吸引着一般,缓慢而又平静的挪动着自己残存的身体,朝着那根劈开了整个皇宫的尸棍,固执地前进。而尸棍上那些不完整的腐尸,纷纷缓缓抬起手,拉扯着新的死者,将他们容进了尸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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