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开始把购物车往回推。诺登说:“你该看看结帐柜台,大卫。”
我真的瞧了一眼。有时候,报纸如果没什么大消息,就会放上这种照片,再加上一段趣味标题。
结帐处只开放两个走道,排队等待结帐的人形成两排长龙,经过已无存货的面包架,然后弯向右边,沿着冷冻食物的冰柜延伸,看不见尾巴。每一台新的电脑收银机都被罩了起来。
两个结帐出口各有一个满面愁容的女孩,正用小型电子计算机计算购物金额。
两个女孩身旁各站了一个联邦超市的经理,巴德.布朗和奥利.魏克。我喜欢奥利,但对巴德.布朗没什么好感,他总自以为是超级市场界的戴高乐。
两个女孩每算完一名顾客的帐,巴德或奥利就会将一张纸条夹到顾客付的现金或支票上,丢进暂时充当金库的纸盒里。他们看来都又热、又累。
“希望你带了本好书来。”诺登走到我身边说道:“我们也要去排队了。”
我又想到单独在家的黛芬,立刻又是一阵不安。“尽管去买你要的东西吧。”我说:“剩下的东西比利跟我可以自己来找。”
“要我再多拿几罐啤酒给你吗?”
我考虑了一下。虽然我和诺登已恢复邦交,我还是不愿和他一起喝啤酒度过午后时光。何况现在屋里还是一团糟,有得清理的。
“抱歉。”我说:“改天吧,布伦。”
我觉得他的脸色变了一下。“好吧。”他简短说完便走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这时比利拉拉我的衬衫。
“你和妈咪说话了吗?”
“没有,公用电话坏了。我猜电话线大概也断了。”
“你担心她吗?”
“没有。”我在扯谎。我很担心,可是却说不出该担心的理由,“没有,当然没有。你担心吗?”
“呃,没……”但是他也很担心,他的小脸皱了两下。那时我们真该回去的,只是那时或许也已经太迟了。
3、迷雾降临
我们挨挨挤挤地回到蔬果区走道,一如挣扎着要游向上游的鲑鱼。我看到几张熟面孔,像是镇民代表麦克.哈伦、教小学的雷普勒太太(这个令三年级学生心惊肉跳的女老师,此刻正冷眼瞧着哈密瓜),还有杜曼太太;有时我和黛芬外出时,她会为我们照顾比利。
但大多数顾客都是来此避暑的人,买了一大堆免煮食品,并互相戏称是在“抢购存货”。冷火腿切片已被挑得所剩无几,连意大利通心面沙拉也快没了,只剩一条孤零零的波兰烟熏香肠。
我买了番茄、黄瓜,还有一罐美乃滋。黛芬还要培根,但培根早已卖完。我选了些熏肉代替,虽然自从食品检验局报告说每块熏肉包装里都有少量昆虫排泄物后,我对这玩意儿就不怎么吃得下去了。
“看。”我们转弯走进第四条走道时,比利说:“有军人耶。”
一共有两个军人,一身土黄色制服在众多鲜艳的夏季服装相衬下,显得格外突出。由于“箭头计划”不过在三十哩开外,我们早已习惯见到偶尔三三两两出现的军事人员。这两名士兵外表看来稚嫩,简直像是还不到刮胡子的年纪。
我又低头查看黛芬开的购物单,认定大概全都买齐了……不对,还差一样。在最底下,可能是临时又想到的,她草草加了一句:一瓶蓝瑟斯白酒?这主意倒不错。今晚等比利睡后,喝两杯酒,也许可以亲热一下再睡。
我丢下购物推车,一个人挤向放置酒类的架子,拿了一瓶。往回走时,我经过通往仓库的大双扇门,听见一部大型发电机持续不断的吼声。
我想这部发电机大概只够保持冷冻库的冷度,还不够供应自动门、收银机和其他电器设施吧。它的吼叫声听起来简直就像后面有辆机车似的。
我们一加入结帐的长龙,便看见诺登走了过来,两手捧了两盒六罐装低卡啤酒、一条面包,和我刚才看见的那条波兰香肠。他插队走到我和比利身边。没有冷气,超市里相当闷热,我很纳闷何以没有工作人员会闷到去把门打开透气。我刚才看到巴迪.伊格顿在前两个走道,他围着红围裙正在堆放货品。发电机的隆隆声响很单调。我开始觉得有些头痛了。
“把你的东西放进来,免得不小心掉了。”我对诺登说。
“谢谢。”
队伍已绵延绕过冷冻食品区,人们不时得穿过队伍才能拿到他们要买的东西,“对不起”和“借过”声此起彼落。“这可真他妈麻烦!”诺登抱怨道。我不禁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让比利听到这种粗话。
随着队伍前行,发电机的响声渐渐减低了些。诺登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避开使我们闹进法庭的边界争论,只谈着诸如红袜队的胜率和天气之类的闲事。最后我们已无话可谈,两人都沉默下来。比利跟在我身旁动来动去,长龙慢慢爬行。现在我们右侧是冷冻餐,左侧是高价葡萄酒和香槟。队伍朝着较便宜的酒前进时,我想着也许该买瓶瑞波红酒,我年轻时的最爱。结果我没买。反正,我的青春也没什么了不起。
“天啊,他们为什么不快一点呢,爸爸?”比利问道。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并未消退。突然间,我再度被不安的情绪笼罩。在这团不安的迷雾后方,仿佛透出某种可怕的东西──那是恐惧的面目,明亮而无情。但这慌乱的情绪只持续了短短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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