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好主意。也许不够好,如果你看过诺姆怎么被拖走的话。但比撒盐好多了。
奥利说:“至少可以让他们忙上一阵子。”
唐尼紧抿着唇,“真的那么糟吗?”他说。
“就那么糟。”奥利点点头,继续灌他的啤酒。
下午四点半左右,草地肥料包已堆放好,大玻璃窗整面被挡了起来,只留下几个观测孔。每一个观测孔旁安排一名守卫,每个守卫身旁都放了一罐已开的煤油,以及由拖把柄扎成的火把。观测孔共有五个,唐尼安排由大家轮流守卫。四点半一到,轮到我坐在一个观测孔旁。比利也陪在我旁边,和我一起向外望着浓雾。
隔着窗玻璃是张红色长椅,专给买了食品等人开车来接的顾客坐的。再过去就是停车场了。雾慢慢磙动,又浓又深。雾里有湿气,但看来毫无生气,阴森可怖。只是望着它看,便足以令我虚脱无力。
“爸爸,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比利问。
“我不知道,亲爱的。”我说。
他沉默了半晌,低头看着摊在两膝上的小手。“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们呢?”最后他又问道:“警察,或联邦调查局,或别的人?”
“我不知道。”
“你想妈没事吧?”
“比利,我真的不知道。”我说着,伸手搂住他。
“我好想她。”比利忍着眼泪说,“有时候我对她很坏,我很对不起她。”
“比利。”我叫他一声,却没法往下说。我觉得喉咙咸咸的,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这会过去吧?”比利又问,“爸爸?会不会?”
我说:“我不知道。”他把脸埋向我的肩窝,我抱着他的头,可以摸到在他头发下曲线纤弱的头盖骨。我不由自主想起新婚的那一夜。看着黛芬脱下她在结婚典礼后换上的棕色洋装。她的臀部因为前一天撞到一扇门而留下一大块紫色瘀血。我记得看着那块瘀血,想着:她撞上门板时,还叫做史黛芬妮.史班呢,心里不免有些惊奇。然后我们做爱,窗外是十二月的雪天,雪花飘飘。
比利又哭了。“嘘,比利,嘘。”我哄着他,轻轻摇着他,但他仍嘤嘤哭着。这种哭泣,只有母亲才知道如何劝止。
※※※
联邦超市里暗了下来。唐尼、麦克和布朗把店里所有大约二十支的手电筒,分配给众人。诺登为了他那一小群人大声吵嚷,结果分到两支。手电筒的灯光在各个走道里到处游移,犹如死不瞑目的幽灵。
我搂紧比利,透过观测孔往窗外望去。室外那乳白不透明的光没什么改变,使卖场里变暗的是那些堆高的肥料袋。有好几次我以为窥见了动静,但那都只是我在疑神疑鬼。另一个守卫也误报了一次,让大家虚惊一场。
比利又看到杜曼太太,迫不及待地跑去找她,虽说她整个夏天都不曾过来带他。她分到一个手电筒,很好心地递给比利。不一会儿,比利已在冷冻食品柜的玻璃面上用光束写自己的名字。她看到他的高兴,似乎不亚于他看到她时。过了几分钟,他们一起走了过来。海蒂.杜曼是个高瘦的妇人,有一头间杂几缕灰丝的漂亮红发。她的眼镜连有一条链子挂在胸前;我相信这种链子只有中年妇人才适用。
“黛芬也来了吗,大卫?”她开口问道。
“没有。她在家里。”
她点点头。“亚伦也在家。你要在这里守多久?”
“到六点。”
“看到什么吗?”
“没有,就是雾而已。”
“那我就陪比利到六点吧,你愿意的话。”
“比利,你想跟杜曼太太在一起吗?”
“好啊,我想。”比利说着,慢慢将手电筒高举过头,看着灯光划过天花板。
“上帝会保护黛芬的,还有亚伦。”杜曼太太说完,牵着比利的手走开了。她的语气坚决肯定,眼神却毫无信心。
五点半左右,卖场后方传来激烈的争辩声。有人嘲弄另一个人说的话,还有个人(我猜是巴迪.伊格顿)叫道:“你们疯了不成,想到外面去!”
好几道手电筒灯光不约而同射向这场争辩的位置,但光束随即又转往卖场前侧,因为卡莫迪太太尖锐而疯狂的笑声划破了幽暗,就像划过黑板的指甲那样难听。
在一片人声中,传来诺登凛然的高喊:“请让我们过去!请借过!”
守在我左邻观测孔的男人离开他的岗位,过去看这片叫嚣起因为何。我决定待在原处,因为不管这群人在吵什么,他们正朝我的方向而来。
“不要这样。”镇民代表麦克.哈伦说,“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诺登断然说道。他的脸从幽暗中浮现,神情坚决却憔悴不堪。他手上拿了支手电筒,那两绺自耳后翘出的头发依然翘着,很像两支角。跟在他后面的地平协会成员,已由原来的九到十个减为只有五个。“我们要出去。”他说。
“别这么固执,”唐尼.米勒说,“麦克说得对。我们可以谈谈,是不是?马威先生正在瓦斯烤炉那里准备烤鸡,我们不妨坐下来,吃点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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