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检查长裤的口袋.,再检查单排扣西装。
皮夹不见了。现金不见了。证件不见了。钥匙不见了。手机不见了。
唯一留下的,是内袋里一支小小的瑞士刀。
* * *
当他终于走到公园的另一头时,神智清醒许多,却也更加困惑。糟糕的是,他颈部感到的跳动已经转变成偏头痛。
他只记得六件事情:
现任总统的姓名。
他妈妈的长相。虽然记不起她的名字或声音。
他会弹钢琴。
他会驾驶直升机。
他三十七岁。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和他所在的地点犹如一张他看不懂的外国学名表。他可以感觉到真相就在脑中的某处跳跃,可是即使他手伸得再长也抓不到。
他走上一条宁静的住宅区道路,仔细观察每一辆他经过的车子。其中有一辆会是他的吗?
街道两侧的房子维持得相当好,刚油漆过的外墙、白色栅栏圈住的翠绿草地、黑色邮箱上拼出每户人家姓氏的白瓷砖。
几乎每个后院都生气勃勃,不只种了花,还种了许多蔬菜和水果。
所有颜色都如此纯净、鲜明。
走到第二个街区的一半时,他感到一阵抽痛。走了这么远让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左胸的痛楚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脱下西装,把衬衫下摆从裤带里拉出来,解开胸口的钮扣,拉开领子。看起来比他想像的还糟,他的左胸有个很长的暗紫瘀血印子,中间暗黄色的伤口又长又宽。
显然他是被什么东西撞了。而且力道极大。
他用手轻触头盖骨的表面。头痛还在,而且愈来愈严重,可是除了左胸的伤口,他身上其他部位似乎都没受伤。
他把衬衫的钮扣扣回去,下摆塞进裤腰,继续在街上走。
得到的结论很模糊,他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可能是被车子撞,也可能是跌倒。更可能是被人攻击,所以他身上的皮夹才会不翼而飞。
他应该立刻去报警。
不过……
要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呢?犯了罪之类的?
可能吗?
也许他应该再等一下,看看待会儿还会再想起什么事。
他对这个镇似乎没什么印象。他突然发现自己一边蹒跚走着,一边念着每个邮箱上的姓氏。是潜意识吗?是因为在他撷取记忆的过程中,他知道其中一个邮箱会写着他的名字吗?知道如果他看见了,就能想起所有的一切吗?
小镇中心的建筑物出现在松林树梢间,就在几个街区之前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车辆行进的声音、远远的说话声和中央空调的嗡鸣声。
他在马路中停住脚步,下意识地歪头。
他瞪着一栋两层楼红绿相间的维多利亚式房子前的邮箱。
瞪着邮箱侧面上的名牌。
他的脉搏变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麦肯锡
「麦肯鍚。」
这名字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麦肯……」
可是第一个音节似乎让他想起什么。或者,该说是激起了一点情绪反应。
「麦肯。麦肯。」
他是麦肯吗?那是他的名字吗?
「我叫麦肯。嗨,我是麦肯,很高兴认识你。」
不对。
他舌头念出这名字的感觉并不自然。这名字不像是他的一部分。老实说,他讨厌这个名字,因为它让他联想起……
恐惧。
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打从心底畏惧这个字。
曾经有个叫麦肯的人伤害过他吗?
他继续走。
再过三条街,他来到大街和第六街的交叉口,他在树荫下的长凳坐下,小心而缓慢地深呼吸。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任何看起来熟悉的事物。
没有一家连锁商店。
他坐的位子的斜对角是家药房。
隔壁则是小餐馆。
小餐馆隔壁是栋三层楼的建筑,垂挂的招牌上写着:
松林大饭店
咖啡豆的香味让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他左右查看,看到半条街外有间叫「热豆子」的咖啡店。味道一定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呣……
他想起来他对咖啡很讲究。他很喜欢喝咖啡。虽然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宁愿想起什么别的,但至少这也算是拼凑自己是谁的过程中一块小小的拼图。
他走到咖啡店,拉开纱门。很精致小巧的一家店。光是闻味道,他已经知道这里的咖啡一定很不错。右手边的吧台上摆着浓缩咖啡机、磨豆机、果汁机和各式调味饮料的玻璃瓶。三张高脚凳上都坐了人。吧台对面则有几张沙发和椅子靠着墙放。书架上排着不少褪色的平装书。两个实力悬殊的老先生在角落下棋。墙上挂了一系列中年妇女的黑白自拍照片,同样的表情、不同的对焦,大概是当地艺术家的作品吧?
他走向收银员。
二十多岁的金发辫子头女店员终于注意到他,他觉得她美丽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恐惧。
她认识我吗?
他在柜台后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的影像,立刻明白为什么她会露出嫌恶的表情。他左半边的脸上有着大片瘀血,更糟的是他的左眼突出,肿得只剩一条缝。
我的天啊!有人狠狠揍了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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