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又道:"师父生前说,好汉,就必须'其言必行、其行必果、不惜其身的'。"
我有点恼火地道:"我他妈的都成这样了,你认为我该说什么?"
"你应该第一次醒来就问我赵重犀怎么了。"他摇头晃脑的样虽很滑稽,但他的话却足够让我低下头来,他接着道:"然后,你知道了救命恩人之后,你就该抱拳对我说:多谢大侠相救,他日有用到小弟之处,只要吩咐一声,不论刀山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用还能活动的左臂抚了把脸,苦笑着不知说什么好,看起来,中文底子太好的鬼佬,也不见得是好事,我无奈的对他道:"好吧,我是坏汉,你是好汉。"
谁知他摇了摇头,无比沮丧地道:"不,我不是汉人,我是鬼佬,我也不是好鬼佬,我在代赵签字了,我怕承担责任,想了一会才帮他签字,我是坏鬼佬。"
在我的坚持下,医生不得不给我换了夹板。医院打给莫奇生的电话,其实只是赵重犀因颅内出血,需做一个手术,不然有危险,必须亲友签字。赵重犀好得倒是比我快,这是个好事,否则我的钱包很难支付在这里的费用了。
我和赵重犀,就住在莫奇生带着小花园的两层小楼里,每每莫奇生以"坏汉"相称时,我总讽刺他是个胆小鬼,有车不敢开,反至要去叫出租车。谁知他对在帮赵重犀签字时的犹豫,一直很自责,却对有车不敢开这事,不以为然,他说:"我是一个游泳教练,又不是赛车手,我没必要拿生命开玩笑。"
住在史东老房子斜对面的莫奇生,在赵重犀到这的第一天,就认识了托着罗盘来帮史东看房子风水的赵重犀。
当时见赵重犀是个东方人,便向他掉了个"拐子"。
拐子,是解放前中国绿林中人之间,一种极复杂的、讲究繁琐的见面礼节,也就是莫奇生说的"浆糊中仁见面是要跳舞的。"行拐子礼的同时,还要伴随一些江湖切口,所以莫奇生说"要吟诗"。
这个年头,除了"风紧"、"空子"这此电影上常见的一两句切口之外,谁还知道这些东西?也就只有七十多岁的赵重犀还记得这些相对于现在中国人来说,足够古老的礼节了。
莫奇生从小被一个在六十多年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来这个国家定居的中国人收为徒弟的,自从他的师父教会他这些以后,每见到东方面孔的人,他都要尝试一下,但直至他十几岁时他师父死了到现在,从没有一个人对他的拐子礼有反应的,现在遇见到了懂得和他用绿林礼节回礼、用古老的江湖切口答话的赵重犀,并且和他师父生前所教的不差分毫,莫奇生马上就把赵重犀引为至交了。
那天,曾经当过道士的赵重犀去史东的屋子帮她画符之后,出了门突然在台阶上被绊了一下,作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就算赵重犀再怎么修习按他所说法力无边的道法,但他的身体不可能违反生物规律,一下子滚下台阶倒地不起,刚好被起来跑步的莫奇生见到,忙把他送院急救。
听到这里,我苦笑道:"赵老哥啊赵老哥,我在国内是有事的,我也不比你对来回机票不放眼里,你可害苦我了。"
这时,门铃响了。莫奇生忙出去看是谁来找他,但过了一会,他一脸不解地对我道:"有人找你,他不肯进来。"
我摸不着头脑的出了门,一走在莫奇生花园那条带着复古风格一边通向车库一边通向房子的"人"字型小石路时,远远便见到小花园外的一个俊朗不群的年青人在向我招手。
他摘下太阳眼镜,抹了一下笔直的鼻梁的汗珠,薄薄的菱形嘴唇向上弯了弯,很潇洒的对我笑了笑,一身笔挺的蓝色西服里,淡蓝衬衫衬着蓝花领带,很有个性的一个年青人。
在我走近时,他用手搭了个凉棚,眯着那秀气双眼很客气地对我道:"你就是荆洚晓先生吧?"得到我肯定回答后,突然他的眼里有骇人的寒光一闪而过,他用一种很俏皮的语调,说出一句让我很震惊的话:"先生曾逼死了在下的师妹,不知还记得么?"
师妹?我在脑海里搜索着,但却找不出"逼死"过谁的记录。这时那年青人对我笑道:"看来,先生这种事怕是做多了,一时想不起来吧?"
那年青人笑着挥了挥手,对我道:"算了,记得与否,都不重要。明白吗?我不是追究那件事,我和师门的关系并不好……"说到这里,他突然脸色一寒,斩钉截铁地道:"但如果你碍我的事,那我就没什么情面可讲了!"
我向来不受人恐吓,我冷笑着道:"我从没有想过管谁的事,我来这里,只是我的朋友受伤了,不过如若我见到伤天害理的事,管上一管,也未尝不可!"
那年青人翘起一边嘴角,点了点头,指着我打着夹板的手道:"阁下这样子了,还想管别人的事?手断了,还可以接,要是颈子断了,就不知怎么接了。"说到这里,他一拍额头,笑道:"对了,也许你不明白,你可去和你朋友商量一下。"
这时却听身后传来赵重犀一声怒吼:"不要放他走!"一条乌黑的长鞭从我肩上掠过向那年青人扑去,却见他朗然一笑,脚下如流云行走,竟绕着我身子走,莫奇生的鞭子顿时投鼠忌器,这时我才听到赵重犀的下半句:"小荆,动手!"
52书库推荐浏览: 荆洚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