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还是向着波涛翻卷的海面。
“那可以作为这次三人失踪的参考吗?”
反问言耶的钦藏也直视着前方。虽然不知在他眼中映现的究竟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遥遥可见的兜离之浦,还是眼皮底下的海面——
“实在是很难说。因为无法从现状来判断朱名女士和朱音小姐消失的理由和方法是否相同。而城南民俗研究所六人和赤黑先生及间蛎先生的失踪,也可以这样认为。”
“那么,为什么想听我的想法?”
“因为我觉得你虽然是浦上的人,却是个理性主义者。虽然不清楚你本来就这样还是职业的关系——”
“从前就这样哟。我离开浦并不是因为想在什么大医院当医生,而是因为非常讨厌这个迷信深重的地方。”
然而现在却不得不返回被自己如此这般舍弃的故乡,言耶尽量不去想象他的心境。
“正因为是下宫先生,所以我认为你会有自己的想法。”
“要说有嘛确实有,但没什么新鲜的。我也认为,在浦上的某些人之间流传的谣言就是真相吧——朱名巫女和一个男性修行者偷渡去了‘伪满洲’,仅此而已。”
“换言之,就是她利用了鸟人之仪吗?”
“至于用什么方法从拜殿、从鸟坯岛脱身——别来问我。因为我也毫无头绪。”
“关于城南民俗研究所的六人呢?”
“……”
“话说他们来兜离之浦,真的只是偶然吗?”
“啊,好像是那样没错。虽然有传言说唐通助教的故乡是福井,也是个渔夫镇,可很难认为和那次来访有什么关系。嗯,他本人踏上了民俗学的道路,从事的还是其中的渔村调查,作为择业理由之一,作为背景的要因之一,出身的意义顶多也就能在这些方面看出来吧。”
“原来如此。扼要来说,可以认为他们完全是被卷人其中的啰?如此想来,那六位成年男性遭遇了什么、消失去了何方——”
“不,其实……对于他们几个,我有自己的想法。”
“哎?是这样吗——”
意外的回答,让言耶把脸转向了同伴。但钦藏却依然凝视着北方。
“你知道所谓的鸩毒吗?”
他突然说起了不同寻常的话题。
“鸩毒……那是指从世人皆称毒鸟的鸩身上采下的毒吗?用鸩羽浸过的酒,称为鸩酒或鸩,是吧?”
“嗯,真不愧是特意到访兜离之浦、还好事来参加鸟人之仪的古怪小说家啊!”
“承蒙夸奖——”
也许是感到言耶的回应不无讥讽之意吧,钦藏目光尖锐地怒视言耶。然而当他看到对方满不在乎的表情时,又似有种一拳打进了棉花堆的感觉。
“嗯,行了。鸩毒嘛,在记述和毒药的使用及贩卖有关的唐代刑罚书《唐律疏议》里也出现过,在七世纪中叶到八世纪中叶。不过,关于鸩,公元前的各种古籍中就有所提及,而且三世纪末也有捕获记录,所以它的存在可以说是从远古就流传下来了吧。”
“和孔雀相似,我没记错吧?据说嘴赤颈黑,身体五色,脚像鹤。爱吃蝮。在日本的《养老律令》的《贼盗律》中,和毒药有关的项目里,应该还是有所触及的。”
“既然可以解说得如此详尽,那么这种毒屡屡用作暗杀手段的传说,你也知道吧?”
“嗯,在中国流传着把鸩放入酒、把乌头【中药的一种,有毒。】或附子【一种生药。剧毒,有镇痛作用。】放入肉的方法。后者就是所谓的鸟兜,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了。不过再想想,鸩、乌头、鸟兜,净是些和鸟有牵连的……实在是意味深长啊!”
“这么说起来,难道鸩毒和鵺敷神社有什么关联——”
言耶显出了难以置信的模样,话语也含混起来。而钦藏向他缓缓点头。
“但、但是那种名叫鸩的鸟,本来不是一种幻想之物吗?不,不管怎么说也只是传说中的鸟,不是吗?现代生物学里,有毒鸟类的存在并未得到证实。所以鸩应该是空想出来的生物。”
“鸠这种鸟存在与否,即使存在是否又具有毒性,都无关紧要。因为问题在于,传言说鵺敷神社有鸩毒。”
“哎!真、真的吗……”
“这样的传言在出入神社的宗教人士之间流传,是无可争议的事实。鸩毒这种东西本身是否存在倒又另当别论。只是,听说神社确实有和鸩毒效用相似的毒药。还听说宗教人士里也有一些人,他们的目的就是把这种毒药搞到手。”
“把这种东西搞到手,究竟想做什么——”
“和鵺敷神社有关的宗教人士,乍一看会让人以为尽是些居无定所的乞食坊主【对僧人的一种蔑称。】啊,在全国四处流浪的座头什么的。然而据说,其实有时幕后会有政界和金融界的大人物操控。战前的话,那就是军部——”
“有这、这、这样的背景吗?”
“但神社方面,别说一点也不知道他们要把鸩毒用于何处了,多半连兴趣也没有吧。而且我也不认为那帮稀奇古怪的家伙,会向神社挑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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