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少年啊,知道权利夺回来以后不能全部让一个人掌握,他知道了权利制衡,无师自通。
经常把徽阴接到宫里,两人各自有各自的苦恼,笑得比哭得难看,后来也不去伪装,相对无言,但是从对方身上汲取着温暖。
还像小时候,他靠在徽阴的大腿上,听她给自己念地理志,闭上眼睛幻想自己跟徽阴一起游遍大江南北,什么烦恼也没有。
他看向徽阴的目光渐渐不再掩饰,心思细腻的她也不能再装下去。可是这样怎么能行呢?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带上了笑意。
“阿弟,你阿兄常怪我小气量,说世间男子总是三妻四妾,让我学会习惯。我就想问,那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有三夫四侍呢?我尊为王上之姊,为什么要去忍耐这些呢?”她的目光投在他的脸上,长生的宽袖遮住自己湿润了的眼睛,嘴角也有了上挑的弧度,“是啊,阿姊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为什么不能拥有三夫四侍呢?”
第二天就赐了他们休离,她休他。赐了她一个大宅子,还有八名丈夫,比她原配的小妾还要多。
都是达官权贵家中的得意子弟,他想给她最好的。纵使那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那又怎么样,他是天子,她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他们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最后一次见面是他召见她。
两人坐在她以前住的院子中的井边,一边怀念过去一边开怀大笑,眼角都带上水花。
她的嘴还没有合上,突然觉得他把什么东西丢进自己嘴里,滑滑的,软软的,带着一股馨香和腥甜味道。
“这是什么?”她咽下去,嗔怒“你这样突然丢东西进来噎死我了怎么办?”
对方抱着头,很愉悦的样子“好东西,还有一颗藏在咱们一起种的树下面,以后阿姊找到我记得给我吃啊。”
徽阴觉得他古古怪怪不愿搭理,找理由回府,长生一路送她。在路过后花园时,突然有人飞出来一刀捅进长生的心肺处,只听见半截哼声长生已经倒在自己怀中。
她的头抬起来,第一任丈夫对她迎头持刀砍下……
自己被盗墓贼从乱葬岗挖出来,月光中血淋淋的看着他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跑了。
把自己打理好了一打听,王上急病驾崩了,新王是封地的一个小王,背后的时候赫然是自己的第一任丈夫的家族。
活下去,杀人,报仇,寻找弟弟的转世,一件一件去完成。
直到现在,最后一件还是没有完成。
她早就明白了长生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找到他的转世,把长生丹给他吃,这样他们就可以没有世俗阻碍地在一起了。
……
睁眼,温厚的消毒水的味道。
侧头,天戈的脸就在病床边。
眼角的泪水浸湿枕头,这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她记起了他的模样,时间的力量被削弱至消失,宫中所遇历历在目,让她喘不过气来,一时间也恍惚,就像自己仍然是当年那个少女一样。
现在的自己,身体是少女的。
心却是满目疮痍的。
唉,长生。
☆、黑色同心环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淌下去,温度比她的皮肤要高,太阳穴似乎被烫到了。
六安把右手举起来,无名指被绷带包起来,手背上还有针头,药剂一滴一滴地从瓶中滴落,顺着塑料软管缓缓流进她的身体。她把针头扯掉,血液迟缓地流出来。
把绷带拆开,无名指上并没有什么异状,只是那枚黑色的戒指禁锢在指根拔不下来。
她把手拿到眼前,开了阴眼看那枚戒指。
萦纡着大片的死气和阴气,倒像是从自己身体里吸出去的,仔细看,光滑一片没有文字,她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针管的一端沾着她的血液和冰凉的药水洒在天戈的脸颊。
“六安,你好点了吗?”立刻就惊醒,边支起身体边跟她说话,看到满脸泪痕的六安剩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急忙用手去擦她脸上的水痕,太凉了,身体太凉了。她的脸就像碰到水的瓷器一样,手在流血。
天戈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微微用力按着上面的胶带给她止血,然后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侧捂暖。
“很疼吗?对不起六安,对不起……”说着说着眼睛就垂下去,声音中慢慢带着哽塞的意味。
六安自己把脸上的泪水都擦干,盘腿坐起来,一时间还有一些恍惚,没有从梦中完全醒过来。
她不想醒啊,原来自己还有过这么快乐的时候,虽然被囚禁在院子里,可是她的心满满当当地,知道有人爱着自己,自己也极其疼爱他。后来虽然因为寂寞跟许多人在一起过,可是她都习惯称呼他们陪伴者,而不是爱人。
有多少人为她做了多少事她都忘了,跟他们在一起有时候迷茫有时候坚定。
可是一直没有忘记去寻找长生的转世,这么多年,走了那么多地方却从来没有遇见过。
现在好了,她已经完全想起了长生的模样,如果在人群中看到肯定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可是床边这个人要怎么办?
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她怕万一下一秒遇见长生,他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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