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高屋敷总觉得说了也没用,因此从未向二见提过。如今他把自己的详细调查结果和种种谜团,原原本本做了说明。即便不是他本人的辖区,作为同村的派驻巡警,也不可能对这件不可思议的案子漠不关心。高屋敷对此下了赌注。
然而,二见并未显出关心之色。他一边抽烟一边呆望着半空,也不知到底在不在听。
(果然托付给他是不可能的吗……)
虽然高屋敷早已充分预见到了这一幕,但依然沮丧不已。
就在这时。
“这案子实在太奇妙了!”
意外的是,二见居然饶有兴致地回答道。
“可、可不是吗?作为意外死亡处理,不觉得难解之处也未免太多了吗?”
“哎,这是因为政治上的考虑也牵涉其中嘛。以我们的立场,什么都做不了。”
和二见作派完全相符的回应让高屋敷的喜悦只持续了片刻就结束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二见和平日有所不同,于是继续问道:
“巡查长认为那天晚上在媛首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感到奇怪,是因为你盲目相信各人的证词吧。”
“此话怎讲?”
“既然被视为妃女子落井的那段时间内,没有人在山里,那么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意外死亡。”
“但、但是,斧高看到的——”
“无头女和消失的妃女子吗?还用说,当然是那小孩编的瞎话。十三夜参礼中他偷偷地跟去被发现了,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好让自己不受责骂,就胡扯了一通。”
“不是的,不光斧高,长寿郎君也听到了有人在境内玉砂利上行走的脚步声,还有登上荣螺塔的声响。根据事发前后的状况,我认为那就是妃女子,但她却在塔顶消失了。可以说,他们两人的证词也能证实——”
“那个嘛,是因为仪式的紧张气氛让他产生了幻听呗。在那样的山、那样的奇异建筑里等待妹妹的到来,就算感到自己听到了什么声响,也不奇怪吧?”
“嗯,啊……可、可是,斧高不像是会说谎的孩子——”
“那就是梦或幻觉吧。行了行了,不就是个六岁小孩嘛,在黑乎乎的山里还能神智清醒那才叫奇怪呢。”
高屋敷终于认识到,对二见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案子。不过他略感惊讶的是,这决非出于对秘守家的顾忌,而是他作为警官所做出的判断。
(这倒像他一贯的作风。)
所以高屋敷也没感到特别不高兴。当然他认为二见不由分说就断定是谎言或幻觉的措辞有欠妥当,但二见以合理单纯的分析方式对案件所做的解释,远比叫嚣“首无出现了、人消失了、现场处于密室状态”来得现实,所以也不能轻易否定。
既然如此,再寒暄两句,就早早告辞吧。高屋敷正想着,二见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只是呢……”
“啊?”
“没什么,只是……我这种想法高屋敷巡警没有考虑过吧?”
“啊……我认为这确实是最现实的解释,不过完全视长寿郎君和斧高的证词为无物,我有点接受不了——”
“哈,何必顾虑那么多。明白地说一句‘你的解释就是得过且过主义泛滥’也无妨啊。这才像高屋敷巡警的作风嘛。”
“不、不是,我怎么会……”
高屋敷不解二见的真意,所以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要是接受不了别人的意见,自己去调查去思考不就行了吗?”
“啊?”
“我是说啊,不用像现在这样把后事托付给我,高屋敷巡警你就活着回到媛首村,对这个案子再来一次努力调查就是了。”
“……”
“本来嘛我应该说,既然身为警察,你更得为国捐躯、壮烈牺牲……不过还是算了,有一个像你小子这么奇怪的巡警,这世界也会变得有趣一点。”
“啊?”
“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遵、遵命!”
二见第一次把高屋敷送到派出所门外。在那里,二见向最后敬了一礼的对方缓缓地回礼:“破这种案子,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但是呢,我在媛首村当了这么多年派驻警察,也不是白当的。”
“是。”
“所以啊,我总有一种感觉,十三夜参礼的这件怪案,是将来会发生的某个惨绝人寰的悲剧序幕。”
“……”
“我总觉得只有你活着回来,并且解开缠绕在十三夜参礼中的谜,才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明白了,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解决这个案子。”
然而,高屋敷成功信守的约定只有一个。
为三年后高屋敷的复员感到由衷高兴的二见,还没看到这位后辈解开十三夜参礼事件的真相,就在年内去世了。那根特制的警棍,留给了高屋敷当纪念。出于男孩的天性,斧高常常显出想要的意思,但是当然不能给他,因此,警棍就一直珍藏在北守派出所的置物架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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