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地下的停车场开着门。里面一片黑暗。当摩托车的灯光照射进来时,可以看清楚停车场里面,稀稀落落地停着儿辆汽车。
他把摩托车停在眼前空着的地方,下了车。以前他也曾有两、三次,到这座公寓楼里借厕所用,因此,比较熟悉这里的旁门。沿着停车场外墙和喜马拉雅杉树形成的树篱之间,仅有半米宽的小路走过去,就可以走到大厅侧面的小便门。从那里进去,可以不必担心管理员盘问,就能够达到目的。
他痛苦地咧着嘴巴,打算赶怏跑过这条小路。就在这时,他险些与从那条小路上,跑过来的人撞在一起,当时吃了一惊,差点喊起来:他俩恰好碰了个面对面。
接着,一瞬间,公路上驶过的汽车的灯光,照亮了对方的面孔。一张苍白的面孔,露出惊愕的神情,注视着他。这里不是正门,本不应当有人走出来。他是这样想的。同样,对方大概也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人从这儿走过来。
对面这个人迅速地靠近树丛,好像是点了点头,从他身旁跑了过去。这时,他感到有一股臭味,刺激着自己的鼻腔。
过了10多分钟,他仍然按着原路走了回来。公寓楼外墙和一人多髙的树篱笆之间的间隙,在公寓楼正面大约有80公分宽,地面铺着水泥,一片黑暗,再加上地上到处都是水,特别容易滑倒。
他留神脚下,慢慢地往回走着。脸上痛苦的神情,还没有完全消失,皱着眉,咧着嘴。他感到腹痛难忍,想要呕吐。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袭来一阵发作般的巨痛。而且,他还要赶路。由于这种情况,尽管他留神脚下,却没有发现,就在水泥路边和树根之间的阴暗处,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躺在那里。
转过墙角,走到停车场一侧,路突然变得狭窄了。他侧着身子走过去。刚才差点撞个满怀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又跨上了轻骑摩托车。发动引擎之前,他看了看手表。7点44分。他狠了狠心,咬紧双唇打着了火。回到车辆拥挤的公路上,他晃晃悠悠地向东方急驶而去。
一直往东走,就到了多摩河入海处的人造地。它的顶端,有一个车辆轮渡码头。开往木更津的最后一班渡船,是8点启航的。他想赶这班船。他要去的地方,在轮渡到达对岸之后,还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
轻骑摩托车的引擎声远去之后,树丛阴影里的人,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背头前面的头发已经稀疏,面庞扁平而显得和蔼。
户波荣作的脸,被清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
第四章 暴雨之后
1
轻骑摩托车在倾盆大雨中,急速疾驶向前面。下班回家的小汽车首尾衔接,挤满了公路——它一直通向多摩川河口填海造的地。
路的左侧,是临海铁路的货运线铁轨,黑色的石油罐车缓缓地移动着。这一带辽阔的工厂区域,本来鳞次栉比地建有许多复杂的石油化工装置,烟囱林立,可如今已被黑暗所吞噬,遮蔽在茫茫雨幕之中。
轻骑摩托车终于驶近川崎轮渡码头,“日向·木更津方向乘船处”的牌子,已经重新映入眼帘。轻骑摩托车倾斜着车身,向左拐了一下,接着又向右拐,驶了个S形急转弯,钻进了车站二层大楼后面。
驾驶轻骑摩托车的青年,把摩托车放在早已停在那里的十几辆摩托车旁边,连忙解下放在货架上的手提包和暖水瓶,提在手里跑了起来。他躬着身跑到了轮渡的甲板上——眼看着就要开船了。
他把两手支在一辆大卡车的车身上,脑袋耷拉在两只胳膊中间,喘息了好一阵子。白色的安全帽、工作服裤子,还有足球鞋,从头到脚全身精湿。上半身虽然披了件尼龙雨衣,但横潲的雨水,无情地从领子和袖口流了进来,一直渗进了被汗水湿透了的衬衣里。
他从幸区塚越的一家塑料工厂来,沿着公路,驾车纵穿细长形状的川崎区,足足跑了23分钟。正赶上这种暴风雨的天气,路上拥挤不堪;加上他中途又不得不拐上岔道,到公寓的厕所去了一趟。
他——奈良井省次,扭曲着苍白的脸,好容易才直起了腰板,勉强伸直了摇摇晃晃的身体,迈步爬上了通向客舱的、陡峭的镂梯。他甚至都没有觉察到,轮渡已经启航。只是感到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赶上了晚8点从川崎始发,开往木更津的最后一班船。
客舱里像旧式电影院那样,摆着几排套着尼龙背套的椅子,正面两侧安有电视机,正在播放电视剧,音量很低。乘客也只有10来个人,多一半都躺在墙边的长椅上。他们大都和奈良井一样,穿着工作服,像是工人,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虽然说刚刚开船,可是,有的人已经打起了呼噜。
位于小卖店旁边的椅子,幸好还空着,他摘下安全帽,脱下雨衣,就疲惫地躺下了。针扎似的腹痛稍有好转,但是还觉得想吐,胸口窝郁闷得像堵住了似的。再加上他躺下之后,又感到一股寒冷袭上全身。他咬紧牙关,两手交叉紧抱着双臂。
他的目光四处搜寻,想找那位总乘这轮渡的老年乘客——这老头很世故,平时总是随身带普镇痛剂、止泻药和乘晕宁一类的药。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发现,那位年纪较大的老职员的身影。如果是在早晨,客流暈高峰时间,像奈良井这样乘轮渡上下班的人,大约有五、六十人。从早晨6点到晚上8点,轮渡约30分钟一班。据说,每天乘这轮渡上下班的人多达150多个。他们几乎都是从木更津附近的住宅,到京滨工业区来上班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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