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清楚,可是……」
「可是什么?」
「我好羡慕你们。」
「傻瓜。」真理亚噗喃一笑,「往后我们得自食其力,在残酷的大自然里求生。怎么想都是我们羡慕早季。」
「也是,对不起。」我老实道歉。
「好,原谅你。」真理亚托起我的下巴吻上来。
我们吻得又长又深又贪婪,依依不舍。
这就是我与真理亚的最后一吻。
4
隔天一早,我在纷飞的小雪中独自回到町上。
虽然一路靠咒力推进,但穿著雪板滑行这么长的距离,腰腿酸软疲惫,加上担忧真理亚与守的去路,以及对未来抱持暧昧不明的惶恐,心情十分沉重无力。
好不容易回到栎林乡的码头,四周空无一人。即使是星期天,附近也该有些人影,但我没心情管这种事,只觉四下无人反而方便。我解开缆绳,搭上白鲢Ⅳ号驶回家,一路不断用咒力,我心神涣散、双眼迷蒙,小船几次在水道上蛇行,差点撞到岸边。
从栎林乡回到水车乡的路上,一艘船都没碰见。
这时,我终于发现情况异常。
两岸皆是雪白风景,但不仅空无一人,连鸟兽都不见一只,整个神栖66町成了荒废的鬼城。棉絮般的降雪逐渐转大,大朵雪花在我身上融化,无论怎么清理,仍然不断堆上白鲢Ⅳ号的船缘。终于回到熟悉的家,我松口气,看见双亲站在码头边。两个人连伞也没撑,默默站在一起,雪花落在头与肩。
「对不起。」
一停好白鲢Ⅳ号,我就开口道歉。
「我回来晚了……昨天实在没办法赶回来。」
两人默默微笑,然后妈妈问:「肚子饿不饿?」我摇摇头。
「你应该很累,可是教育委员会找你。马上跟我们走一趟。」爸爸语气低沉。
「不能让早季先休息一下吗?」妈妈哀求地望著爸爸。
「这……不行,委员会说事情紧急,无故拖延不妥。」
「我没事,也没那么累。」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
「这样啊,那早季搭爸爸的船,在路上可以休息。」
爸爸有艘公务之外的船,比白鲢Ⅳ号大两倍,我们三人都搭上去。
妈妈抱著我的肩,为我披上毛毯,我闭起眼睛,心里忐忑不安,怎么也睡不著。
茅轮乡的码头边有人伫立迎接。那是两年前我们从夏季野营回来时见过的中年女人,但她看也不看我一眼。爸妈带著我下船,走在积雪的大路上。
教育委员会就在妈妈工作的图书馆隔壁再隔壁,四周围满竹篱笆与高墙,无法看见里面的情况。我们走大门旁的小门进入中庭,天上降雪,庭院里却有咒力维护,遍地乾爽。庭院铺著踏脚石,足足走上三十公尺才抵达玄关。进了建筑物,一条细长的走廊延伸而去。虽然这栋建筑的外表不像之前见过的伦理委员会,但内装格局很像。
「接下来请让小姐独自前往。」中年女人突然对我的双亲说。
「身为人父与町长,我希望代为辩解。我带来请愿书了。」
「父母同行,并不恰当。」
爸爸试著用亲情为藉口说服对方,但对方不屑一顾。
「身为本町图书馆的负责人,我深感自责,针对这次的事件也有话想表述,能不能破例给个情面?」
「非常遗憾,并无特例可循。」
妈妈试图动用图书馆司书的特权,但对方坚决不接受,两人只好放弃。
「早季,你懂吧?无论他们问什么,你都要『照实』回答。」妈妈双手搭著我的肩,眼神十分认真。
「嗯,没事……我懂。」我回答。我能体会妈妈话中之意,她要我选对自己有利的事实来说,接下来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我被带入一间大厅,举目所见净是黑亮的墙板,采光窗又小又高,大厅相当昏暗。中央横摆一张餐桌般的大长桌,眼前坐著十多人,正中央就是教育委员会议长鸟饲宏美女士。分坐在她左右的应该就是教育委员会的委员。
「你就是渡边早季?那里坐。」
第一个开口的不是宏美女士,是她左边的胖女人,我听话地端坐在椅上,四周空无一物。
「我是教育委员会的副议长,小松崎晶代。几件事情想跟你确认,无论我问什么,都请照实回答。绝对不能有任何隐瞒或捏造之情事,明白吗?」
她的口气像学校老师般温柔,但眯著的小眼睛眨也不眨,直盯著我。我感到无从辩驳的压力,被迫简短答「是」。
「报告指出,昨天一早和你同为第一组的伊东守离家出走,是否真有此事?」
「真有此事。」我的声音微弱。
「你是何时得知此事?」
我知道瞒也瞒不住,选择老实回答。
「上学前不久。」
「如何得知?」
「是真理亚……呃,秋月真理亚告诉我的。」
「你怎么处理?」
「我先去学校,然后去找他。」
「为什么没有报告父母与老师?」
我犹豫一下,灵光乍现。
「我希望在事情闹大之前,把他找回来。」
「原来如此,但换个难听的说法,这是湮灭事证,等同违背教育委员会的决定。你对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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