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忘记说,我们为每艘独木舟都取了名字。我与觉搭樱鳟Ⅱ号,真理亚与守是白鲢Ⅳ号,瞬划的是乌鳢Ⅶ号。我们在筷子前端插上两种树果做成签,按照抽签的结果,我与瞬搭白鲢Ⅳ号,真理亚与守搭樱鳟Ⅱ号,觉留下来照顾营火。
「刚刚有人作弊!」觉不服气地抗议。
他一直相信吊车尾的人运气才会好,总是守株待兔,最后一个抽。
「你们看,从上面往罐子里看,连罐底都一清二楚。」
「也要有人这样看啊,可是都没有哦。」
负责做签的真理亚泼觉一盆冷水。其实根本没必往里头瞧,仔细观察就知道是哪一种签,毕竟筷子插上树果后的直立方式不同。
觉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火堆边,我们将拖上岸的独木舟推下水。
「上船前先不要盯著营火。」瞬说。
「为什么?」
「老师教过吧?搭独木舟夜游的铁则就是上船前要让眼睛适应黑暗,否则好一阵子什么都看不见。」
瞬先搭上白鲢Ⅳ号并伸手拉我,我心跳加快,登时忘记航行在漆黑河面的恐惧。
独木舟缓缓驶向黑暗世界。
在视线不佳的地方立刻使用咒力难免不安,我们一开始用桨划船。习惯黑暗后,眼前还是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见河面倒映满空星斗。河道宛如无止境的小路,两支桨翻搅的水声令人心旷神怡。
「好像在作梦。」我恍惚地低喃。「不知道前进速度多快。」
「手放到水里就知道了。」
瞬在我身后说。停下桨的我轻触漆黑的水面,水流迅速划过指尖。前面远处传来笑声,是真理亚。不知是夜里万籁俱寂,或回音在水面荡漾,笑声听起来远比白天清脆。
此时瞬也停了手,桨收回舟上。
「怎么了?」
「划水就会有水波……」
我回头望见瞬凝视著河川,更远处的觉还顾著营火。我们顺流而下,没多久就将营地拋在脑后。
「嗯……河水就是会起波浪,静不下来。」瞬默念起真言。「注意,我要消除水波了。」
顺流的白鲢Ⅳ号周围荡开一圈圈同心圆的涟漪,紧接著圈内的水波依序消失。
「啊……好厉害……」
河水宛如急遽凝结,一切起伏骤然无踪,水面平滑得彷佛精心打磨的玻璃,成为一只映照闪耀星空的漆黑明镜。
「好漂亮,像在外太空旅行!」
我此生都忘不了这夜。
白鲢Ⅳ号并非航过地上河流,而是划过闪烁无数恒星的天上银河。微风捎来远方的微弱叫喊,是觉。我回头一看已见不到营火,我们离得太远。
「差不多要回去了?」瞬问道,我默默摇头。
我想多留一会,我想和瞬一起留在这完美的世界。
独木舟摆荡在星空中央。我看著前方轻轻向后伸手。不久,瞬的手贴上来,修长的手指握住我。我希望时间冻结,永远和瞬待在一起。
时光不知流逝多久,觉急切断续的叫喊终于将我唤回现实。
他应该很慌张,因为怎么唤都唤不回人。
「回去吧。」
瞬这么说,我点点头。一直放著觉不管太可怜了。
白鲢Ⅳ号的船头转回上游。
瞬用咒力推移独木舟的瞬间,河面星光碎裂成千千百百的光点隐没水波。我迎面享受速度的畅快,但一阵让我晕眩的惶恐猛然袭上心头。
现在前进的速度究竟多快?
水流与岸边景色逐步消散在模糊的夜色中,看也看不清。
如果人的五感如此暧昧不清,那与神力极为类似的咒力,对人类来说不就像浮木般飘忽不定?
接著,我又进一步想到──
如果我们的感官被封锁起来,还可以行使咒力吗?
这时我才想到──
为什么町内的居民,没任何一人失明或失聪呢?
6
《新生日本列岛博物志》提到许多历史学家、生物学家、语言学家绞尽脑汁在探讨「蓑白」一名的起源,相当耐人寻味。目前最有力的说法来自古代人民身披「蓑代衣」的模样。但我找不到任何书籍说明「蓑代衣」的外观,因此无从想像。
除了「蓑代衣」外还有几个有力说法,例如用「蓑」加上白色身体而命名「蓑白」;民间信仰认为蓑白是死者灵魂栖宿之处,故称「灵代」;还有平时陆生却会回海中产卵的习性,故称「海社」等。关于海社还有追加说明,蓑白会在海藻或珊瑚上产卵,卵群类似红色或黄色花瓣,宛如海底龙宫的摆饰。
过去还有一派说法,蓑白碰上外敌时会扬起尾巴,类似古代城堡天守阁顶端的鮍雕像,因此由「美浓城」演变为蓑白。但经日后研究,安置著鮍雕像的名古屋城并非坐落在美浓,而在邻国尾张,因此这派学说登时失势。(注:「灵代」、「海社」、「美浓城」的日文发音与「蓑白」相同。)
民间尙有无数说法,像「白」与「四郎」同音,而蓑白体长达到一公尺以上,故称「三幅四郎」(幅是和服布料的单位,三幅约一百八十公分);又说在蓑白身上蠕动的无数触手如同蛇身,故称「巳四郎」等等,众说纷纭。(注:「三幅四郎」、「巳四郎」的日文发音与「蓑白」相同。)
在古代的传说中,四郎是一名青年的名字,他受到白蛇诅咒而化成蓑白,但除此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细节上的文字描述,因此难辨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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