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舒到现在还没清醒,晓惠再也不愿回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她只跟我说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跟这些人都非常熟悉,所以,我想问问他们的事。”京扬一脸严肃,我怀疑他完全记得当年曾经发生的那么多事,他只是想从我这里进一步得到证实。
“除了小舞,他们都死了。”我低低的声音说。
床上的安晓惠震颤了一下,但随即便目光低垂,重新回到她的惊悸之中。
京扬的脸色没有变,但他却足足有两分钟的沉默:“那么小舞呢?她现在在哪里?”
“小舞失踪了,肥马、大伟和青皮死后不久,小舞就失踪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失踪。”京扬皱着眉说。
“但偏偏小舞到现在音讯全无,我怀疑她也遭遇了不测。”
“她被大头娃娃抓走了,是大头娃娃干的!”床上的安晓惠忽然尖叫起来,“我看到她的胳膊被大头娃娃拽着,她拼命挣扎,但都挣脱不开,大头娃娃就那样拽着她向我们走过来,走到我们跟前……”
安晓惠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唔唔地哭起来。
我跟京扬面面相觑,竟似已经被惊得呆了。
无论谁都能看出来,安晓惠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适合回忆那些让她恐惧的事情,但是,我们却必须硬下心肠,因为我们必须知道昨夜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安晓惠的讲述断断续续,因为她得不断调整自己的情绪,我们也得不断地安慰她。整个讲述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当安晓惠说到大头娃娃拽着小舞走到她跟京舒身边时,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安晓惠与京舒的昏迷,让这件事出现了一段空白。大头娃娃为什么没有伤害京舒与安晓惠?被大头娃娃抓住的小舞呢,她被大头娃娃带到了什么地方?
还有大头娃娃,这个传说中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安晓惠所说的一切,当然京舒醒来我们可以再进一步证实。
讲述昨夜的事,竟似耗去了安晓惠太多的力气,现在她歪倒在床头已经闭上了眼睛。那边的京舒这时却蓦地睁开眼,他干裂苍白的嘴唇里,清晰地吐出一段我们都很熟悉的童谣: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你有雨伞,我有大头。
我跟京扬奔到床前,京扬抓住京舒的肩膀,低低地叫他的名字。但京舒转瞬之间又闭上了眼,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但我们却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京柏年发病的时候嘴里念叨的也是这首童谣。我第一次从京扬的脸上看出慌乱的表情。我知道他是关心他的弟弟,他害怕京舒会像京柏年一样,精神分裂,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
现在,轮到我向京扬讲述多年前发生在我与京舒身边的往事了,因为京扬刚才与我一道听了安晓惠的讲述,所以,故事听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情节,但是,正是因为重复,才更让我们感到一种诡异可怖的气息。
肥马,六年前死于车祸,当晚曾到京家老宅向京舒借了三千块钱。他骗京舒说间母亲病重,要到医院去交治疗费,并且赌咒说如果骗京舒,让他出门就给车撞死。结果当晚出门,他真的被一辆夜行卡车给撞死。
半个多月前,京舒找到我,说起了肥马再次深夜来访的事。我当时只觉得不太可能,但京舒说得真真切切,不容我不信。肥马再次找到京舒,只不过把他出车祸那晚发生的事重演了一遍,我当时就有预感,如果京舒说的是真的,他一定还会遇上些其它人。现在,我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现在,你们知道了当年我们这个小团体的所有成员,京舒、肥马、大伟、青皮、小舞和我。你们一定不会忘了一九九三年的那个傍晚,我们一帮人坐在京舒的车上撞倒了一头老骆驼。我们这一拔人的青年时代,因为有了京舒而变得丰富多彩,撞倒老骆驼在我们回忆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在“在海一方”歌舞厅里揍那两个小日本鬼子,却是最让我们痛快的一次经历,当然,如果不发生后来大伟坠楼身亡的事,那简直就是一次完美的回忆了。
安晓惠讲述的在“在海一方”歌舞厅里发生的事,还漏了一个人,那就是我。我从头到尾经历了那晚的事件,所以,我有必要在这里更正一下安晓惠讲述中的谬误。
当那两个小日本鬼子纠缠小舞的时候,带头冲上去的是京舒而不是大伟。
小日本鬼子被打翻在地,后来警察来了,大家四处逃窜,京舒却还在那儿用脚猛踹脚下的鬼子。大伟跑出去好远了又跑回来,拉着京舒往门外跑。他们俩人成为警察的目标,在逃跑过程中,俩人跑散了。
后来京舒逃到了楼下,大伟从楼上摔了下来。
京舒认为是他害了大伟,所以自责不已。就在那段时间,他的性格开始发生变化。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喜欢到热闹的公共场合,他也很少再召集我们出去玩,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之后的某一天,我们几个忽然接到京舒的电话,他约我们去吃饭。我们以为京舒恢复了常态,都很高兴,但那晚,京舒只不过是心里郁闷,找我们出去陪陪他罢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尽量不提肥马和大伟,但京舒却仍然陷在深深的自责中,他喝了很多酒,还逼我们喝。那晚的京舒非常霸道,我们看出他心情不好,所以也都顺着他,到最后,所有人的酒都有点喝高了,偏偏京舒还不愿意回去,最后他开着车,把我们拖到了落燕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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