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胸口,鲜血正汩汩地流出。荷枪实弹的武警生怕他还有反抗能力,几把微冲幽蓝的枪口直指向倒地的马田。队长带着队里的同事正从外面进来,虽然还阴沉着脸,但眼睛四处逡巡,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
我还被绑在椅子上,这一刻,显然倒地的马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没有人在第一时间想到我。我还没从马田骤然倒地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局面已经发生了逆转。马田其实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肯定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屋里有些异样的响动。
武警战士的微冲还在指着马田,队长两只脚刚刚迈进房门,而那声音却从墙角那堆胡乱堆积的稻草中传来,非常细微,你不用心根本感觉不到。我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所以目光转向墙角,盯着那堆散乱的稻草。
我看到稻草在轻微地颤动。
我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也许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吹动了稻草。
但我此刻心里却紧张极了,就连适才被马田的刀抵在脖子上都没这样紧张过。现在,屋里都是我们的人,马田已经倒地毙命,难道这屋里还潜藏着什么危险?纵然有危险,现场有这么多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吁了口气,觉得手心脚心里已满是汗水。
就在这时,一声轰隆巨响,那堆稻草忽然四下里飞溅开来,稻草中间,有条人影激射而出,直撞向用枪抵着的武警战士。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武警战士猝不及防,多米诺骨牌一样被那人影撞倒。门边的队长等人慌忙后退掏出枪来,那激射而出的人影已经弯下腰将倒地的马田抱在怀中。
那人影夺得马田之后,居然没有丝毫逃走的迹像,于是,武警们的微冲,刑警队员的手枪,枪口全部都对准了场中的俩人。
场中的人影个头并不是太高,身上披着一块灰蓝色的毡毯。毡毯从头上披下来,把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此刻,他俯身低头抱着马田,我们根本不能透过毡毯的缝隙看清他的脸。
披毡毯的人与马田将我与队长他们分开,我在他们后面,离他们很近。我虽然也看不清披毡毯的人的脸,但却可以看到他的肩膀在轻微地颤动,再看他抱着马田低头一动不动的姿势,我便想到这个披毡毯的人在哭。
马田刚才说他的义父三年前已经去世,他在海城已经无亲无故,那么这个突然出现披毡毯的人又是谁?
他跟马田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否则,他决不会冒死从枪口下奔得马田,而且是马田的尸体。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错了,马田并没有死,他沾满血的手现在开始动了,他手从毡毯前面伸进去,抚在了披毡毯那人的脸上。他的嘴唇这时也动了动,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却没有人能听清他说什么。
披毡毯的人却听懂了,他接连摇头,发出一些低沉的呜咽声。
武警战士半圆形排开,慢慢向俩人逼近。
这是两个看起来根本没多少危险性的人,一个伤重倒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个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个头身材并不魁梧,相反还给人非常瘦弱的感觉。这样两个人,却让那么多逼近的武警与后面的队长如临大敌。
马田的手忽然重重地垂下,他的头也歪倒向一侧,一些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披毡毯的人仰天发出一声嘶吼,逼近的武警们身子顿了一顿,居然停住不前。
披毡毯的人放下马田,站了起来。他的个头原来还很矮,比一般人至少要矮上一个头。他一步一步向着武警们的枪口走去,蓦然之间,他的人在我眼中膨胀起来,我在后面,看到他身上的毡毯分开,正好将他的人挡住。不知道哪个武警开了第一枪,接着枪声大作。那平平展开遮住我视线的毡毯便跟着不住颤动。
披毡毯的人终于仰面倒下,倒在那块他双手分开的毡毯之上。
我瞪大了眼睛,终于看清了披毡毯的人的模样。
他的个头很矮,身材也比常人瘦弱得多,但他却生着一只硕大的脑袋。他的五官只长在脑袋下方很少的一片地方,额头以上像一只熟透的西瓜。
——大头娃娃!
原来海城传说中的大头娃娃是真的。倒地的大头娃娃中了那么多枪,显然是活不成了。他的眼睛圆睁着,视线正好与我的目光相遇。那是双浑浊的眼睛,眼眶周围布满皱纹,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痛苦和仇恨,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
大头娃娃居然没有立刻死去,他艰难地翻过身来,缓缓向着马田的尸体爬去。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所有人脸上都满脸惊惧。
传说中的大头娃娃终于抱住了马田,他的脑袋伏在马田胸前,我看到他浑浊的眼中忽然落下两颗晶滢的泪水来,然后,他终于真的死去了。
持续六年的残肢杀手连环杀人案宣告破获的消息很快就在媒体上出现,局里为此专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会上,我与队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队长显得很兴奋,将那晚的经历说得有如传奇一般,而我则有些意兴阑珊,因为马田与大头娃娃已经死去,有些疑问便要永远保留在我心里了。马田怎么会跟大头娃娃在一块儿,大头娃娃究竟是怎样一个来历,这些都将是一个谜,永远无法解开的谜。但马田确实便是残肢杀手,我们那晚在大头娃娃跳出来的稻草下面发现一个密室,根据里面的摆设,我们确定它是大头娃娃的居所。在密室里,我们还发现了一些人类器官的残骨,与已经发现的受害者丢失的肢体经核对吻合,这样,便在证据上也确认了马田就是残肢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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