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精神病院门前时,京舒的车子也到了。我们一块儿往里去,在路上,京舒简要向我说了今早接到精神病院电话,这才知道京柏年偷偷从精神病院跑了的事。我问他一上午都到哪找去了,京舒摇着头说:“瞎找呗,三叔在海城没多少朋友,而且,他的精神时好时不好的,所以我琢磨他跑出去会不会迷了路,就跟大哥分头在街上找,还托了很多朋友。”
“你这样找跟大海捞针没什么俩样。”我说,“你得弄明白三叔为什么跑,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
京舒白我一眼:“我知道你现在是警察,本事大了,连残肢杀手和大头娃娃都能被你揪出来。今天你要能把三叔给我找出来,打今天起,我听你的。”
我嘻嘻一笑,心里多少有些洋洋得意。
案子刚破的第二天,我就去京家老宅,把大头娃娃已经被击毙的消息告诉了京舒和京雷。虽然京舒和京雷无法确认被我们击毙的大头娃娃是否就是出现在京家的那一个,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个好消息。现在我听京舒说起大头娃娃时,已经非常坦然了,丝毫没有前段时间在医院里那种惊惧的表情,便暗暗替他高兴。
我们走在精神病院那条林荫路上时,京舒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奇怪地转头看着他,他嘴唇动了动,话没出口,脸先红了。
“你这是怎么了,羞羞答答跟大姑娘似的。”
“谢谢你。”
“你说什么?”
“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我怔了怔,“等我帮你把三叔找到再谢吧。”
“谢谢你找到了大头娃娃。”京舒脸色沉凝地说,“你知道这个夏天京家老宅发生了很多事情,三叔精神分裂,福伯离奇死去,二哥被炸伤现在还在医院里,我见到了肥马大伟他们。这些事里面,大多都跟大头娃娃有关。现在,大头娃娃死了,京家老宅又恢复了平静,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嘻嘻苦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是大头娃娃自已往枪口上撞。不过,大头娃娃真跟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老了,现在真的成大头爷爷了。”
京舒微微一笑,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与我并肩前行。
这一刻,我忽然想到了我们曾经的年少时光,那时,在校园里,在街头,我们一拔人,便经常这样勾肩搭背。
我心里一酸,京舒此刻亦有些伤感。
办公室里,接待我们的就是三叔的主治大夫。说起京柏年偷跑的事,他倒说不出什么来,他只告诉我,京柏年通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情绪已经基本得到控制,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静坐在那里,好像在想一些久远的事情,也或许什么都没想。精神病人的内心是一个比常人更加复杂的世界。近段时间,京柏年也能看些报纸了,有时候还会到外面大院子里,和几个症状轻微的老人打打牌什么的。照这种速度,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再次出院。今天早上,吃早餐时护理员还看见过他,吃完饭,他说到外面大院子里走走,因为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抑制,以前到大院子里都会按时回来,所以护理院也没拦着他,但却没想到,他却借这个机会自己偷跑出去了。
我跟京舒找到了京柏年的护理员,那是个二十出头身体粗壮的小姑娘,病人跑了,她可能挨了批评,我们去的时候,她还在京柏年的病房里抹眼泪。
“早上吃早餐时,你发现病人有什么异常没有?”
小姑娘回想了一下,说:“异常倒没有,但今天早上他显得特别高兴,还像个孩子样手舞足蹈的,我当时吓坏了,以为他又犯病了,但是,他跟我说,他没事,他只是碰到了件非常高兴的事。我看他的神态和说话语气跟平常人没什么不同,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他吃完饭到前面大院子里,就没了人影。”
“有什么事能让病人这么高兴?”我问。
“他没说,我也就没好问。”
我沉吟着,坐在京柏年的床上,设想自己就是京柏年,有什么事会让一个住在精神病院的老人高兴到手舞足蹈的地步?
我环顾四周,仰面躺到床上,发现枕头边上胡乱堆着一摞报纸。我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落入我眼中的赫然就是一则海城传说中的大头娃娃被警方击毙的新闻。
我眼前一亮,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拉着京舒就往外去。
“快走快走,我知道三叔现在在哪儿了。”
“在哪儿?”京舒还没反应过来,他抢过我手上的报纸,盯着那则新闻,“三叔知道大头娃娃的事了,这时候他偷跑出去,难道想去看大头娃娃?”
我摇头道:“三叔是不是很不想回到精神病院?现在知道大头娃娃死了,让他恐惧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他这时候想到的一定就是回家。”
“回家?”京舒还有些疑惑,“如果他想回家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来接他,干嘛要自己偷跑回去呢?”
我叹口气道:“你以为从这里出去就那么容易?出院得经过医生的道道检查,那是件非常麻烦的事。而且,老人的心有时候就像小孩,他想到了,自然而然就去做了。你这里满大街找他,人家说不定早就坐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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