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在天地间响起。
我又看到,一道土黄色的光,卷着一个数百米高的巨婴落在黄土之上。
“天命之下……乃姬孙……”
朦胧的声响,在四处回荡,那令人惊骇的巨婴停止了哭泣,并缓缓缩小。并不是它懂了什么,而是一层又一层的坚冰,逐渐将它覆盖。没多久,一座数百米高的冰山耸立在黄土上。
再之后,黄土下沉,冰山随后。
当所有的东西都沉入荒野后,土黄色的光再次席卷而来,它如一双拥有莫大力量的巨手,在荒野上轻轻抚过,一切都如之前那般。
埋葬着蚩尤尸骨的黄土,巨大的冰山,仿佛从未在世上出现过。
我忽然感到了愤怒,那是自身的情绪,同时我又感触到了悲伤,那是来自于冰山之中。
天命!
姬孙!
如果真的一切都是天命,又为何会悲伤!
荒野中的画面忽然消失,一切又和之前看到的那样。可是,我听到身后传来砰砰的声音。回头看,却惊讶的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手持破旧的铁器,正在凿冰。
先前说过,这冰山并非是冰,只是类似,并无寒意。但是,它很坚硬。所以那个年轻的男人凿了很久,只凿出一个坑。可他没有气馁,反而更加用力的挥动自己的手臂。
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熟悉,让我猛然间想起了二伯。
没错!
是二伯!
是年轻时的二伯!
我激动的不知所以,下意识张开嘴想喊,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所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也许在曾经的时候是,可现在,一切都是虚幻。
我看着他慢慢在冰山中开出一条路,就像奋力移山的愚公。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候,我又听到婴儿的哭声。
抬起头,我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在冰山的顶端哭泣。他哭的是那么伤心,让人跟着要落泪。
年轻的二伯抬起头,他望着冰山之上的婴儿,大声喊:“别哭,别哭!我马上就来救你!”
他继续用力挥动着手里的铁器,我甚至看到,他的手腕已经开始出血。那是用力过度,让皮肤都被撕裂。可他无所觉,只是埋头挖路。
这一幕,让我鼻子一酸。我隐约明白,为何二伯会来找我,并留下一封那样的信。
原来……
“二伯!”我大声的喊了出来,就算他听不到,可是我依然要喊。因为我知道,二伯死了,他永远都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年轻的二伯抬起头,他像是在看我,可实际上却是在看冰山上的婴儿。只不过,那个角度,让他的视线重叠在我身上。
我从他眼中,看到的是浓浓的关怀与焦急。
“二伯……”我流着眼泪,大声的喊着。
他就这样,在数百米高的冰山中,挖出了一条通道。我看着他从我身边经过,看着他弯曲的背影,看着他走上山峰,将婴儿从冰山中抱出来。
那一刻,他身上就像有万丈的光芒。
我知道,那代表了一种爱。
救命之恩重于山,父爱也是同样,而这两种恩情同时存在呢?
已经不是语句能够阐述的了,我不自禁的跪下来,冲着那个在冰山之上抱着婴儿,发出欢喜笑容的年轻男人,用力磕下三个头。
砰!砰!砰!
每一声,都代表我用尽全力。我感受到额头的火辣与疼痛,但是,心里的痛苦,是比肉体更难忍受的。
当我再次抬头时,却见冰山颤动,一道土黄色的光从天上卷下来,要去争夺那婴儿。他想用身体去挡,可土黄色的光芒穿透他的身体,拉住了婴儿。
他拼命的挣扎,大声的喊着什么。虽然没有声音,但他通红的脸,暴起的青筋,都在告诉世人,他在愤怒的抗争。
这时,一道亮光闪过,土黄色的光芒被切成了两截。一截扭曲着,进入了婴儿的体内,另一截却拉扯着一道虚影,回到冰山之中消失不见。
我看着他焦急的抱着婴儿,顺着冰山跑上去,随后,整个世界彻底恢复了原状。我怔怔的看着无人的冰山,看着面色复杂的连道真,眼泪不断的滴落。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汝为吾身……”
“吾为汝神……”
他如是说道。
我有些麻木的站起来,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而这个时候,冰山接着震动,我看到那埋于冰山下的虚影,在努力挣扎着。宏大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炸响:“神归于身,乃姬孙……归来……”
身体受到的拉扯力更大了,我猛然间惊醒过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很可能是超出我预料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无法接受的画面,我虽然知道,那本是我应该做的,可是,接受不了……
我用力挣扎着,同时心里也在剧烈的斗争着。如果神与身相合,我就成了真正的姬孙,就能了解真正的真相。例如是谁将姬孙封入冰山,又是谁分开了姬孙的神与身。
可是,当我成为姬孙的时候,我还是我吗?
我是否还记得,父母为我操心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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