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宗老大笑着,仍然高声喊:“山来!”
数十上百人大笑,紧跟其后,高喊:“山再来!”
他们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游戏。我愈发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这一幕,为何会让我感觉浑身滚烫,热血沸腾?
赤水的吞噬,要比他们召唤山来的速度还要快。那黑色的液体,被山体阻挡了瞬间,便重重叠叠在一起,眨眼间,化作了上百米高的巨大浪头。
即便是田宗老的山,也无法挡住这浪。
但是,他们像是着魔了一样,不断唤出一座座山头。没有人使用其它的术法,因为这浪,只有山能挡。一座座山头连接在一起,化作高大的山脉落入水中。
赤水无情的吞吃一切,快速消耗一切阻碍物。我看向连道真,他仍然没有出手的打算,仿佛隔岸观火的路人。
连道真,究竟打算怎么做?
桃花源的术法,威力并不算强大,山里人虽然会使用,但他们不是神仙。当初田松只唤出几座山头,便累的要虚脱,而如今,这些人每一个都起码唤出十数座小山了。
我看到许多人的身子在颤抖,两腿在打软,可没有人倒下。
他们不能倒,因为倒下后,赤水会从他们身上流过,将身后的一切淹没。
他们深知,身后是妻儿,是家园。
所以,不能倒!
这是一种执着,也是支撑他们的信念!
我微微叹口气,想着,能做到这一步,他们已经算无愧于心了。
只是,我永远都想不到,那一步,只是一个开始。
田宗老是位老人,他位居宗老,自然是最强大的山里人。但毕竟年岁已高,身子骨不如从前。术法消耗的不是自身力量,但却十分耗费精神。老年人的精神,向来很差。
从开始到现在,我虽然用语言叙述了很多,但实际连五秒都没到。这么短的时间里,田宗老唤出了将近而是座百米高的山头。
也许阻挡赤水,靠的是所有人齐心协力。但田宗老,绝对是其中使力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精神第一个被耗尽。
我亲眼看到他两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这个时候的连道真,仍然没有动。
没有人去扶田宗老,因为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希望能够继续阻挡赤水。他们已然明白,赤水终究无可阻挡,但是,能挡一秒,身后的妻儿便可多活一秒。
为了这区区一秒,他们愿意拼尽一切!
男人,便是为了这一秒立于天地之间!
我听到了田宗老虚弱的笑声,这声音中,充满豪迈,他说:“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赤水之祸,我尽力了!只是,这一幅老骨头,不能如此便宜了赤水……”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然而下一刻,我彻底惊呆了。
田宗老大笑着说:“诸位,我先行一步,他日黄泉下,我等再建桃花源!”
他说着,喷出一口鲜血。
那血艳红无比,在空中挥洒,眨眼间,构建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田宗老长笑着迈步,走入其中。他的身影,随之消散,只余一声撼天震地的大喝:“山来!”
血色的轮廓,逐渐丰满,逐渐凝实。
我这才看清,那是一座山。它就像烈日下的山头,红艳艳,没有迟暮之感,有的,只有壮观。
因为,那是血肉化作的雄山。
不高,不宽,不大。
但是,我看呆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转过头,大声对连道真说:“为什么还不出手!你到底在等什么!”
连道真依然不动,更保持着沉默。他只是望着赤水,望着那血肉勾勒出的大山,见那山落下,见那山入水,见那山震动,见那山消融。
这个时候,我看到他流泪了。阵司估圾。
如此坚毅的人,流泪了。
那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瞬间铺满他的脸,碾过他的鼻梁,他的嘴巴,垂落下巴,滴入土地。
从来都一座大山,不曾弯腰的他,就那样轰然跪下。我听不到他泪水流落脸颊的声音,却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悲恸之声:“连道真,恭送田宗老!”
血色的大山,已经完全被赤水吞没,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我看着连道真跪在那里痛哭,迷茫中,仿佛看到一个白发的老人,豪迈的冲我在笑。
田宗老……
再见。
几乎是在田宗老化作的血肉之山消失的刹那,又有两个人从人群中奔出。他们很年轻,早已无力施法。此刻从人群中走出,便一掌打在自己胸口,大量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他们年轻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各位叔伯,我们先行一步,黄泉中再建桃花源时,我们再会!”
血色的轮廓勾勒而出,他们齐齐迈步走入其中,身影迅速消散。
两座血肉山峦,仿若兄弟一般紧紧的靠在一起,然后落在赤水之前。
那山是如此的鲜红,一眼望去,便觉无比惊艳。
我从未看过如此美的山,也从未看到过如此令人想哭的景。
连道真悲恸无比,再次高喝:“连道真,恭送李成,李功兄弟!”
一座座山头,随着血色的大山落下,赤水震荡,竟无法立刻突破。我忽然感到了愤怒,这是什么水!为何如此残忍!那么年轻的生命,它就这样无情的吞噬了,这世间,为何要有如此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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